一旁一直独自垂头的人此刻抬头看了看我,“这位小哥却是年少啊,若是和谈可行,岂会兴兵多年?你可知自你中原七雄争强始,我匈奴与之征战便已数年了。”
“为何不可?”
我此言一出,即引得数名匈奴兵士哄笑,“罢了,你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后来开口的那人笑着继续道,“若你是一国之主,可愿对他国俯首称臣?”
我佯装思索了半天,“嗯,若是能使得我治下的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国富民强有何不可?”
“好!公子虽年少却有如此胸怀,龙某佩服!”忽而自牢门外传来一声喝彩,将牢中含我在内的众人俱是一惊,转头看去,竟是我心心念念的龙泉!
他亦看到装扮得如书童一般稚嫩的我,亦是惊讶无比。“顾贤弟?可是你?”
我见他面色苍白、腰间缠着厚厚的裹布、且一身的药气,顿时双眼泛红,急急地探出双手,“你可是受了重伤?”
龙泉示意差官开门,迫不及待地亲手将我带出来,上下打量,“顾贤弟怎会在此处?若不是我今日接到禀报前来审问奸细,你可要于此处待过何时?”
我完全没有顾及他的话语,只是抬手检查他的伤势,见确已无大碍仅需时日将养方放下心,却因心急微微有些脸红。“一场误会罢了,你且莫要责怪,我不过是想进城中查看疫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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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众人,尤是将我关押的差役,脸色已变,伏地告罪。龙泉并非蛮横之人,将其搀起,不罚反奖,赞其心细眼明,当为众人楷模。
牢中众人此刻亦是震惊不已,本就我方才之言未转回心神,又见龙泉如此公正严明,顿显倾羡之情。“这位将军,我等不过寻常兵卒,初上战场,亦未杀伤你汉军,可否指条生路?必定感激不尽。”边说,边令其余众人倒地而拜。
龙泉笑意盈盈,“如何能自证你等无过?”
只见那名年轻人急急仰首,“将军明察,我等均是出征前方被征召,玉柳关之战时尚为后营杂役未经沙场。此次只因大都尉算准天象,方令我等不惜冒死飞越城头,且生死无论军功。可怜我等皆是寻常牧户,家中更是老小妻儿,若是有生之年重返故土一享天伦,定奉将军为大恩之人!”
“如此,我且问你们,如今大都尉统领的十五万之众,如你等一般不愿战的可多?”
“自然,只是不敢妄言罢了。金百户带了上百亲信,军中更有无家贪功之辈。我兄弟几个刚好同族同长,却也正因此方落得苦差险行之事。将军有所不知,此次凭借风力越城的上千之众,皆为达官贵人之家奴亦或如我等这般穷苦之牧户。”
我心中了然,难怪大都尉如此不得军心,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以属下之性命换取高官厚禄。
龙泉微微摇头,“既如此,尔等可愿戴罪立功?我大汉亦非好战之邦,无奈匈奴年年来犯,若是一举罢战,定会令百姓安居。”
“我等自是乐得如是,却不知将军可保得我等及家人平安?且我等断不会为一己之生罔顾族人性命。”
“哈哈哈,这是自然。”龙泉笑道,“兵法有云,上兵伐谋,若是可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上策。故此尔等仅需潜回营地,劝降众兵卒。无过且无心战者,我大汉可任其返家,若愿来我中土习耕种等存生之道,亦可。只是这祸乱首者另当别论。”
几个匈奴兵卒微微低声交流一番,不多时便相继应允。龙泉看了看我,我会意地接上,“莫若你等将身家名姓皆据实相告,且相互为个佐证,若是日后有悔,也便于我们行事,可好?”
“这个?”众匈奴兵卒犯了难,“并非旁的,只是这汉话我和几个兄弟尚会些,可这写字?不瞒将军,我等不曾读书识字,本族的字尚不晓几个。”
“这个简单,”吕先从旁插言,“你等尽管开口说了便是,自有人为之代笔,落款处按下手印,以为凭证。且我大汉自是不会亏了你们,但若是相欺瞒隐匿,届时可休怪了。”
“定然不会,将军可安心。”
自有吕先料理后事,龙泉便兴冲冲携着我的手同出了大牢。“顾贤弟,尚未说及你是何时到的城内?怎得不来寻我?”
“我,我,”我再度开启了与他畅言不顺的模式,想要挣开被他握紧的手却不得,只能垂着头红着脸继续言明,“听闻玉门关瘟疫横行,一时不安心,便急着过来,却是不愿打扰兄长军务。”
“这是哪里话来!”龙泉带着我径直回了他的屋内,“我与贤弟何时如此生分?初见便甚觉熟识,如今却正好畅谈一番。对了,贤弟,上官兄可知你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