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诏狱。
朱儁步伐沉稳,面容无悲无喜。
他的身后,数十名神色冷峻的亲卫紧紧跟随。
前方自有亲信上前,出示了诏书。
看守诏狱的吏员检查后,急忙前方小跑带路,来到一间还算干净整洁的单人房。
前大司农周忠,正在看书,闻声转过身,轻咦道:“公伟?”
“嘉谋。”
朱儁挥了挥手,身边亲卫散开,直接驱散诏狱的吏员。
“看来天子已经任你为大司农了。”
周忠洒然一笑,放下了手中的书,“但有什么询问的,尽管说。”
“看来你还不知道。”朱儁走进狱中,与周忠一起席地而坐。
“知道什么?”
周忠诧异出声,但见朱儁神色肃穆,心中不由得一颤:“我儿周晖死了?”
“节哀。”
“是啊,晖儿事我极孝,听闻雒中混乱,定会前来侍奉。
我自污己身,便是求死,断绝周晖来路。
不期死未死成,晖儿定是预谋劫狱......”
周忠口中喃喃,整个人的精气神迅速衰败,好似老了十岁。
朱儁点点头:“周晖带五百人潜入雒阳,意图用声东击西之策劫狱,不期正撞见天子车驾。
周晖周野均被格杀,周瑜被擒,周家在雒阳的产业,全部充公。”
闻言,原本哀伤到了极致的周忠忽地神色一整。
扭头拭去眼中泪珠,表情逐渐恢复镇静:“那公伟今日所来何事?”
“周晖在雒阳的时候,曾邂逅一女严氏,育子一人。
我已奏明天子,将严氏母子赦免。”
朱儁虽然震惊于对方心智强大,恢复速度之快,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待天下平定后,周晖三族是肯定要诛灭的,他和周野在庐江的子嗣一个难留。
这个孩子,是百年后还能承继你周家香火,给你祭祀的人。”
“嗯。”
周忠镇静下来,反而不愠不火,“天子要什么?”
朱儁摆了摆手:“不是天子要什么,是我要什么。”
周忠诧异的看了朱儁一眼,道:“我素来知道你胆大心细,善于机变,身边有五千精锐家兵。
交州还有多少人,难以计数。
如今乱世迹象已显,倒是可以据州郡自保。
进可成百年基业,退可成王侯世家。但,你要先谋求荆州牧才是。”
“哈哈哈哈。”
朱儁忍不住笑了起来,“嘉谋,你身陷囹圄,居然还有心来挑拨我?”
顿了顿,他压低声音道:“实话也不瞒你,我若年少十载,或许会奋力一搏。
但如今虽不说垂垂老矣,但也是暮年。
大汉养士四百年,想此基业非二十年之功。”
周忠闭上双眼,道:“十年足矣。”
“哼。”
朱儁不屑道,“太傅若是还在,十年足矣。
如今袁基被杀,袁术任侠斗狠,却有勇无断,贪图享受。
袁绍名声满天下、能力超群,却是庶生子,如何服众?
其他碌碌众人,不足为虑,但杀此二袁,山东悉平。”
“山东悉平?”
周忠并不相信。
朱儁昂然道:“大汉精锐士卒,抛却我之家兵、孙文台之私兵,其余皆在司州。
如今我已把家兵献于陛下,兵锋所指,又有谁能阻挡?”
周忠猛然睁开眼睛,问道:“公伟何苦如此尽心尽力?”
“天下混乱,我纵有家兵五千,又有何用?
找不到明主,骸骨是否能留存都是两说。
若是天下平定,汉室再兴。
我朱儁必然名列云台阁,享万世富贵。”
闻言,周忠默然。
这时,朱儁再接再厉:“嘉谋,你且放宽心。
我定尽力周旋,保你周家子嗣,并推你孙为族长。”
周忠不忿道:“难道我周家就只能靠别人去保么?”
朱儁愣住,随即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