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众远去旬日,司马腾方携家带眷自城外山中回城,一面收拾残局,安抚百姓,一面修书遣使,上报东海王。
东海王司马越闻报邺城已破,冯嵩全军覆没,不由大为惊惧,急传号令:未料羯奴猖獗至此!苟曦、王赞何在?令你二人为将,率军前往讨伐汲桑、石勒,不得有误。
话犹未了,时有东海郡中尉刘洽,上前进言:殿下且慢!似此养马之贼,胡奴散寇,乃是疥癣之疾,殿下何必忧虑?
东海王:未知先生有何高见?
刘洽:如今胡奴虽胜一阵,但邺城未失,仍在新蔡王之手。我谓殿下所应忧者,非是此般草寇,应为天下社稷,朝廷大事。今逆贼张方劫迁车驾前往长安,又两次废罢皇后,可谓罪恶弥天,罪不容诛。先帝之灵蒙辱,天下人神共怒!明公三兄弟今分镇东海、并州及许昌重镇,如何不传檄天下以讨之,还天子于旧都,而坐视其篡逆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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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越:虽欲为之,恨力不能及耳。
刘洽:东平王司马懋现督徐州,兵精粮足。徐州乃九州之中,若得此地,则天下大事无不可为也。
司马越:徐州虽好,但今为东平王所据,与我何干?
刘洽:某有故友王修,现为徐州长史,极能舌辩。臣可为殿下召来,使其往说东平王懋,以徐州让于殿下,则大事必成。
东海王闻言,大喜从之,于是止住苟曦、王赞二将出兵,先请刘洽使人召王修至东海郡,亲自召见,说与其事。
镜头转换,按下东海,复说徐州。
王修领了东海王之命,于是还至徐州,入见东平王司马懋。
东平王:闻说先生受东海王之招,前往东海,不知何说?
王修:今东海王伤心天子被迫西狩,欲举义兵,檄山东诸侯以讨逆贼张方,迎天子还于旧都。因忧己力不逮,欲借殿下徐州以督诸军,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东平王慨然道:东海王既是为国为民,某安敢不从!便请先生休辞辛苦,代孤往请东海王前来徐州,共商大事。
王修:殿下大义,虽古人不及也。但殿下与东海王皆为宗室,若请来徐州,须知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奈何?
东平王:东海王素孚朝野重望,其若肯来时,孤欲效汉末陶公祖三让徐州于刘玄德之举,以全郡让之,自愿退居为兖州刺史之位。
王修:既是如此,臣愿代殿下一行。
司马越见王修来接,不由大喜,当即便至徐州,逊谢一番,接了东平王军符将令,以司空兼领徐州都督名义,坐衙升厅。
又命王修文,传令天下诸郡纠率义军,迎请惠帝还都,共讨河间王司马颙及逆臣张方。
此檄一出,天下震动。传至荥阳,早已惊动一个宗室亲王,响应檄召,前来会兵。
字幕:范阳王司马虓,字武会,东武城侯司马馗之孙,范阳康王司马绥之子。历任尚书、安南将军等职,镇守许昌,后任豫州刺史,驻兵荥阳。
范阳王司马虓接到檄文,当即擂鼓聚将,对众臣言道:孤向闻河间王令张方劫驾入于长安,心甚不忿,常欲起兵讨之,恨力不及。东海王今在徐州设立行辕,并发檄文于天下,此正是铲除逆贼,迎天子还于旧都大好良机也。长史冯嵩,卿谓孤当如何行止?
冯嵩已知范阳王心意,于是献计:河间王使张方劫天子至长安,乃效魏武帝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久后必为篡逆。依臣愚见,殿下若肯与令兄南阳王合兵,保天子以还洛阳,则其功可比周公,勋业必成,功名可就。
范阳王:孤位于宗室之末,兵微将寡,既便与我兄联手,恐亦非河间王敌手,奈何?
冯嵩:东海王司马越新据徐州,驰檄天下,欲讨张方不臣,返正车驾,正于殿下兄弟同气相应。东海王素有英雄之志,可谓命世之英,天下无人不知。殿下何不推其为盟主,应其檄召,聚义起兵?如此大事可成,大业可就。
司马虓听罢,鼓掌笑道:卿之妙论,正合孤意!
于是当即亲笔作书,使人持至徐州,往见东海王司马越,商议聚义起兵之事。
使者领命,驰至徐州,上殿拜见东海王。司马越览书大喜,欣然从之,于是移兵北上,到至荥阳扎营,亲自入城,与范阳王相见。
司马虓下令大排筵宴,复请从兄南阳王司马模、长史冯嵩等人同座,共襄义举。
酒过三巡,范阳王高诵东海王檄文,涕泪交迸。南阳王、东海王与冯嵩并皆泪下,群情激昂,当即命摆祭台,并杀白马歃血结盟,共举东海王司马越为盟主,以讨张方。
东海王既为诸王盟主,乃表奏司马虓为都督河北诸军事、骠骑将军、持节,兼任豫州刺史,当时扯起招军义旗。
不过旬日,得兵二万余人,声势大振。
当年八月,司马虓骤然发兵,驱逐冀州刺史李义,后引义军出屯西河,聚将商议进兵。
中军帐中,冯嵩复又献计:今我聚义之兵乃是乌合之众,皆未曾经历大战,恐不能用。某闻前豫州刺史刘乔部下多有精兵,殿下可使人持节招其来降,合兵一处,方可西征。
司马虓从之,于是遣人持节,任刘乔为安北将军,使其来归。
字幕:刘乔字仲彦,南阳人,曹魏侍中刘廙族孙。晋灭吴之战,刘乔与罗尚渡江攻打武昌有功,获任荥阳县令,后迁太子洗马。永平元年因诛杨骏之功,赐爵关中侯,拜尚书右丞,迁散骑常侍,后历任御史中丞,威远将军、豫州刺史,进位左将军。
刘乔览诏,遂问来使:东海王即为盟主,传檄天下,未知拜某何职?
使节:盟主承制,拜明公为安北将军,任冀州刺史。
刘乔:则我原职豫州刺史,由何人担任?
使节:改由范阳王司马虓担任。
刘乔闻此,岂能容得?于是气冲两肋,冷笑道:河间王今为太宰,奉天子于长安,政通人和,万民咸仰。范阳王随东海王为逆,便是朝廷对头,某岂能舍天子以从反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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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立杀使节,反而尽起大兵,来与东海王司马越比并。
东海王闻报刘乔反目斩使,反而主动起兵来伐自己,不由大怒,遂遣使驰令司马虓:且休以西征为念,先起兵讨伐刘乔,尽吞其军。
使者领命,持书而去。东海王谅必范阳王迎击刘乔能胜,于是不以为意,大会诸将,期日兴师西征。当日将士皆集,大设筵宴,并于席间调拨诸将。
分拨诸将已毕,东海王眼望琅琊王司马睿:三军既行,根本为重。殿下大才,孤欲拜为平东将军,使监徐州军事,领军留守下邳,以守大本营之基业。未知尊意如何?
司马睿:承蒙殿下错爱,睿敢不欣然领命!但留守重务,恐孤掌难鸣。愿请参军王导为司马,与某同理军事,方保无虞。
司马越:准从尊请。王导,便命你为行军司马,辅佐司马睿留守徐州。
王导:喏,臣遵命!
于是罢宴,来日点兵启程。东海王自率甲兵三万,西屯萧县,以刘藩为淮北护军,刘舆为颖川太守。复遣使告知范阳王司马虓,擒杀刘乔之后,以得胜之兵西向洛阳。
镜头转换,按下徐州,复说荥阳。
范阳王司马虓先后领受东海王两道敕令,便即整点荥阳城中军马,以刘琨为司马,兼任先锋大将,大驱前进,前往讨伐刘乔。
此时刘乔营中,闻报刘藩、刘舆兄弟皆都归附司马越,心甚恨之,于是上书长安,表奏刘舆兄弟罪恶。又闻范阳王兵至,遂令儿子刘佑将兵二万,屯于灵璧以拒司马虓;亲自引领中军来攻许城,以讨刘舆。父子分兵,各自率部而行。
又说东平王司马懋,自让徐州于东海王,退到兖州为刺史,因搜刮过度,致兖州民皆怨恨,不堪其命。司马虓闻之,便使苟曦率兵还于兖州来见东平王,欲徙其至青州驻扎。
东平王拒不受命,反对苟曦恨恨说道:非是某以徐州付之,东海王何有今日之威势?既得我徐州,今复又夺我兖州,易为青州,何贪心如此不足!除非还我徐州,便将兖州让他。
苟曦见其不肯让,亦不与他争竞,只得领兵还报司马虓。
东平王见苟曦气忿忿地去了,知道此事不能善罢,于是反使人去勾结刘乔,商议合击司马虓。一时之间,山东乱势已成。
刘乔见东平王遣使来降,意外之喜,当下满口答应,再修表章,飞报长安。
使节领命,星夜驰至长安,将刘乔奏章呈递于河间王司马颙府上。
河间王闻说山东兵起,心中大惧,急抱本入朝,表奏天子:今东海王司马越起兵扰乱山东,天下百姓不安。望陛下起复成都王司马颖,使其还镇邺城,方可得保山东太平。
惠帝:准卿所奏。未知成都王如今安在?
河间王:臣闻自从公师藩兵败,成都王已经还于本国。
惠帝:便命承旨官草诏,遣人持赴荆州成都郡,起复并升成都王为镇军大将军、都督河北军事;以卢志为魏郡太守,加左将军,随司马颖一起返归邺城,给兵千人以为护从。
河间王:陛下圣明。臣另有本奏!
惠帝:有本奏来。
河间王:既使成都王至邺城调拨兵马平叛,臣请陛下诏令镇南将军刘弘、征东将军刘准与刘乔戮力合兵,先讨刘舆;以张方为都督,率兵五万东出潼关,共会许昌,诛伐刘舆、刘藩兄弟;同时驰诏成都王,使与石超等诸将南出邺城,兵据河桥,以为刘乔后援。
惠帝:准令执行。下诏各郡守将,各令领兵起行,跟随成都王勤王平叛。
部署已毕,诸军大起,聚兵河南,会战山东。成都王奉诏,于是传檄河北,召集旧部,声称复还旧都,镇守邺城,调度刘乔兵马,剿灭东海王之叛。
镜头转换,按下邺城,复说襄阳,镇南将军府。
天使到达,向镇南将军刘弘宣布天子诏书,令其出兵随成都王平叛,然后辞别而去。
刘弘奉诏,沉吟片刻,认为诸王内讧皆为争权夺利,对社稷有害无益,决定暂不出兵。遂先使人分至刘乔及东海王两处下书,劝双方各解纷释斗,还兵本镇,共勤王事。
二人得书,各自不服,并皆不听。
使者回报刘弘:成都王及刘乔将军二人俱不听劝,末将无奈,只得依实还报。
刘弘:早在我预料之中。此不关你事,我来上奏朝廷可也。
于是上表,奏于惠帝:顷自兵戈纷乱,始构于诸王,翩其反而,互为戎首。遍观史载,骨肉之祸,未有如今之巨者。此时若四夷乘虚为变,此乃群虎相斗,而自效于卞庄也。臣谓陛下休使宗室相斗,而宜速诏成都、东海二王,令两释猜疑,各保地界为上。且布告天下,自今而后若有擅兴兵马者,使诸侯共伐之。若以此布示二王,则无敢不从者也。
惠帝览表,犹豫不决,问计于河间王:刘弘奏请与二王劝和,卿谓如何?
司马颙:陛下方曾下诏,令东海王及范阳王就国,尚且未听。今再下诏,岂肯听从?常言道君无戏言,我军已发,不如就此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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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帝无语,只得准奏,诏命张方进兵,相助刘乔军。
刘乔闻说朝廷派大将张方前来相助,不由精神大振,遂升帐聚将,商议进兵。
众将皆谓:应待张方到时,会战不迟。
长史刘荣力排众议,上前献计:某闻刘舆兄弟与范阳王之兵,皆在许昌北五十里外扎营下寨,以拒张方之军,许昌几为空城。彼谓我兵少,必定困守孤城待援,故此大意无备。使君若亲率甲士出城,抄小路趁夜兼程去袭许昌,则可一战而胜。彼等失其巢穴,安能再战?届时张方率军激杀于前,使君攻之于后,则不独得许昌,且范阳王及二刘亦可擒矣。
刘乔大喜:先生此计大妙,不下于韩信!
于是便率城中五千精骑,趁夜直袭许昌。天刚四鼓,到于许昌城下,往上望去,城中果然无备,耿耿银河,玉漏缓催。
刘乔一声喝令,先令一百军士脱了盔甲,爬上城去,杀了守更之人;复下城打开城门,遂引五千精骑一拥而入,得了许昌,果如反掌之易。
刘荣再次献计:将军既得许昌,可令军士传餐饱食,不使休息,乘胜直袭范阳王大营。
刘乔信以为然,遂令传餐,分兵一千守城,自引四千精兵出城,迎着晨曦初绽,直袭范阳王大营。
五十里路程,不用半个时辰即到。敌营在望,旭日东升,霞光万丈。
刘乔命令擂鼓,列军于敌营东侧,背对日光,向营内攻杀。
范阳王部兵当时正在晨炊,忽然听得东方军鼓大震,马蹄声骤,敌军已至近前。诸将急起身迎战,却被日光映射双目,未待看清对方面目,自己人头已离脖项,落入锅中。
瞬时之间,人头滚滚,惨叫声四起,范阳王军营大乱。
将士中有乖巧者得了性命,逃入大帐,向范阳王报说:殿……下,大事不好!
范阳王正在早餐,抬头问道:何事惊慌如此?
部将:今被刘乔夺了许昌,自东面杀向我营;张方大军离此十里,自西面杀来!
司马虓啊呀一声,踢倒桌案,急出帐上马看时,果然东西两面皆是敌军,自己大营已乱成一锅粥,溃不成军。
正慌忙间,两员大将如离弦之箭飞至,却是刘舆、刘藩兄弟,身上均已着伤,叫道:某兄弟大营已被张方攻破,军兵尽皆逃散。殿下休要恋战,快随我兄弟杀出,去救荥阳。
司马虓猛醒,急召残军,随刘氏兄弟冲出重围,逃归荥阳。
走至半途,忽见有荥阳败军迎面前来,至范阳王马前报说:禀大王,荥阳已被镇南将军刘弘攻破,尽降守城之军。我等拼死杀出,前来投奔殿下。
司马虓此时方知大事已去,只得与二刘兄弟商议:许昌及荥阳俱失,我等走投无路矣。我闻冀州刺史温羡向与东海王有旧,且好急人危难,不如且往投之。
二刘:殿下说好便好,只宜速行,不可耽搁。
范阳王苦笑,于是收拾败残军马,逃往代郡,投奔温羡而去。
按下范阳王远遁,复说朝廷官军。
张方大胜一阵,眼见追敌不及,遂下令打扫战场,下马与刘乔相见。寒暄已毕,张方也不劳军,即遣刘乔回军豫州,自引兵进入许昌。
刘乔心下不喜,但也不敢形之于色,于是拱手上马,自引本部军辞别而去。张方为人残暴,军纪败坏,进城后纵兵大掠,残害百姓。
不足旬日,作恶非止一端,许都军民愤恨,天怒人怨。于是河南之民皆不堪命,中原诸侯皆有驱逐张方之心。(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