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恕你无罪,自管奏来。
公孙禄:臣谓若要大新江山永固,天下太平,必除朝中谄佞之贼。
王莽:我朝君明臣贤,谁为谄佞?
公孙禄:陛下安坐,听老臣讲来。太史令宗宣典掌星历,测候气变,今以凶为吉,乱天文,是误朝廷之贼;太傅平化侯唐尊,饰伪以偷名位,是误人子弟之贼;国师嘉信公刘秀,颠倒《五经》,毁师法,是令学士疑惑之贼;明学男张邯、地理侯孙阳,伪造井田,使民弃土业,是害民之贼;羲和鲁匡,设六莞以穷工商,是乱国之贼;说符侯崔发,阿谀取容,令下情不能上通,是欺君之贼。陛下宜诛此数子,以慰臣民,则必天下太平。
王莽:咄!我看你是老糊涂矣,何狂悖如此?
公孙禄:陛下稍安,臣言未毕。
王莽:容你说完。
公孙禄:臣谓匈奴不可攻,当与和亲。臣恐新室之忧不在匈奴,而在封域之中也。
王莽闻奏恼羞成怒,喝道:我看你不是老悖,而是吃醉酒了。虎贲士何在?速扶此老儿出殿,遣送回府,命无事不得随意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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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禄:何须虎贲武士,我自会行走,亦识得回家之路!
说毕作揖下殿,一路冷笑不止,笑声响彻金殿内外。
公孙禄人影远去,笑声依旧在大殿中回荡。
太史令宗宣等被弹劾诸臣,见天子不纳公孙禄之谏,并将其轰下殿去,亦都随之讪讪而笑。各种笑声混在一处,在金殿之中凝而不散。
王莽在此笑声中思索半晌,回思公孙禄所奏句句中肯,不由暴喝一声:别笑了!
各种笑声嘎然而止,便似一团游丝,忽被凭空斩断。
王莽:公孙禄虽然狂悖,其奏并非无理。传朕诏旨,左迁鲁匡为五原卒正,以息百姓怨诽。其余被劾众臣,虽不加罪,亦须回府自思己过,勿负国恩。
镜头转换。荆楚大地,饥民遍时;绿林山中,义军涌起。
画外音:此时虽然天下纷乱,叛民四起,但人民都是由于饥寒贫苦,这才起而为盗,常盼能够返回家园。虽然聚众万计,但不敢攻城杀官,只劫掠食物,当天吃完而已。但王莽不懂此理,只剿不抚;更不行善政,以消其患。以至遍地狼烟,愈演愈烈。
地皇二年初,王莽敕命荆州牧,全力围剿王匡、王凤绿林军。
荆州牧不敢违旨,闻风而动,乃选募壮丁二万,于当年二月发兵绿林山。
王匡、王凤闻报官军前来,起兵相迎,在云杜大战,杀死官军数千,尽获其辎重。
荆州牧收拾败兵,灰心丧气,正欲归师,忽见一支军马如风般赶至,为首大将正是马武,一马当先,直入中军。官兵初败,各无战心,马武所到之处,无不披靡。
荆州牧大惊,急驱车旁逸,离开军营,向荒野中而逃。马武策骑狂追,一矛刺入车中,复回手一钩,车辕倒地,荆州牧被摔出车外。
马武刺杀骖乘,对荆州牧喝道:某等为盗,只杀贪官污吏,不反朝廷。闻你从不害民,便暂寄此头,回去可也,只此后不可替那狗皇帝效力,迫害贫民!
荆州牧诺诺连声,乃引残部狼狈逃回。
绿林军乘此大胜,攻陷竟陵,袭击云杜、安陆,大量掳掠,复退回绿林山中,部众增至五万余人。
时有大司马掾吏到豫州办案,被绿林军俘虏。因知其为官清廉,不曾害民,便将其释放,甚至派人护送归县。
掾吏对义军心怀同情,遂连夜奋笔疾书,具本上奏朝廷。其疏略云:
今百姓聚众为盗,实因贫穷之故,且为官吏征税所逼,非欲造反也。臣请朝廷免其欠税,招抚还乡,复为良民,则天下太平矣。
王莽览奏大怒,诏责四辅、三公:吏者,理也。宣德彰恩,教养黎民,仁政之则;制豪察奸,捕杀盗贼,正义之节。今盗发而不能捕,每以千百为聚,大举造乱,岂饥寒可释之耶?尔四辅、三公,应严诫卿大夫、卒正、连率及各庶尹,严教善民,擒灭盗贼。再谓盗贼是因饥寒所迫,并为其张目者,即刻逮捕治罪,绝不姑息!
于是四辅唯唯,三公诺诺,天下官吏惶恐,不敢复说盗贼之事。州郡又无调动军队之权,盗贼此起彼伏,愈不能制。
时有翼平连率田况,素以果敢闻名。为求自保本郡,乃发郡中年十八以上百姓四万余人,大开武库授以兵器,与众人刻石为约,共防盗贼。
泰山赤眉军樊崇等闻之,不敢入界。
田况上书,自请出界击贼,王莽诏准。于是止留二万军马守城,自率二万精卒出城,四面征讨。兵锋所向,义军皆破,天下皆知田况大名。
王莽闻说田况建此大功,非但不赏,反下诏责备:朝廷未发给虎符而擅自调军,是谓擅动干戈,罪同误军。因卿能消灭盗贼,姑且不罪,命代理青、徐两州牧职。
田况不服,上书抗奏。其书略云:
盗贼初起,其基甚弱,吏役可擒。因县府官吏谎言欺郡,郡欺朝廷,百人谓十,千人报百,以致蔓延数州。朝廷严查,则郡县忙于应付责问,供给上司酒饭资费以赎己罪,而不忧盗贼。将帅又不冲锋陷阵,一战而败,士气低落,徒耗民财。前幸有朝廷赦令,盗贼欲散,官兵反又截击,贼复惶恐入山,辗转相告,愈加惊骇,旬日复聚众十万,故盗贼愈众也。今洛阳以东,米价每石值两千钱。臣闻陛下欲诏遣太师与更始将军前来征伐,则沿途民穷财尽,何以供给?臣谓应在州牧、大尹以下挑选官吏,明确赏罚,使收集乡聚,迁老弱居民于大城,储粮坚守。盗贼攻城不下,所过无粮,势必不能群集。如此,抚必降,攻必灭。今空遣将帅,天使到处,官民惧逾盗贼。臣谓宜将其全部召回,以使郡县官民休息。陛下若委青、徐两州便宜之权予我,臣必平定之;若不能平,愿纳项上首级。
王莽览奏,非但不喜,心中反生畏忌,遂派别官代领其军,诏命田况入朝,任命为师尉大夫。田况既赴京师,盗贼及义军无不弹冠相庆,齐地局势便即不可收拾。
地皇三年,绿林山中忽然大发瘟疫,蔓延而不可制。只旬月之间,五万义军,死者近半。王匡与诸将商议,只得撤离绿林山,别寻他处安身。
小主,
绿林军于是被迫出山,分作南北两路,各奔前程。
南路之军,由王常、成丹率领,西入南郡,号称下江兵;北路主力之军,由王匡、王风兄弟率领,北上南阳,号称新市兵。
当时又有平林人陈牧、廖湛,聚兵起义,号称平林兵。
三支义军各占一地,势力渐复壮大。
山东齐鲁故地,只因田况奉调入朝,樊崇赤眉军军威复振,其后大败朝廷所派官军,迅速发展到十余万人。
眼见农民起义风起云涌,新朝统治已是岌岌可危,中原一带地主豪强也趁机起兵。
时有南阳西汉宗室刘演、刘秀兄弟,策动族人宾客起兵舂陵,号称舂陵兵。其后与绿林、平林、赤眉三路人马遥相呼应,连败官军,队伍迅速发展,亦达十余万人。
此时在河北诸郡,亦有数十支义军,先后并发。其中较为着名者有铜马部、青犊部、上江部、城头子路部等。
江南之地,又有张霸江陵义军、羊牧江夏义军、秦丰南郡义军、王州公庐江义军。这些义军少则数千,多则数万,往往跨州连郡,便成燎原之势。
休说诸国外郡,便在国都附近三辅地区,小股起义也多到不可胜数。其后甚至在长安城中,也有盗贼出没,白日横行。
此时旱、蝗、瘟疫、黄河决口改道等灾害频现,天下剧烈动荡,国库耗费殆尽,无力拨款赈灾,民众难以为继,故皆起为盗。天下糜烂,再不可收拾。
全国各地告急文书纷至长安,犹如雪片。王莽此时左支右绌,再也顾不得西击匈奴,东征高句骊,只得火烧眉毛,且顾眼前。遂下诏命:速置捕盗都尉官,令执法谒者追击盗贼于长安城中,建鸣鼓攻贼幡,而使者跟随其后。
地皇三年春正月,九庙终于修成,百官奏请纳奉神主。
王莽大喜,亲率众臣谒见,自乘六马大驾,以五采毛为龙文衣,着角,长三尺。又造华盖九重,高八丈一尺,载以四轮车;挽车者一路皆呼“登仙”不止,令在前引路而行。
百官观之,皆都窃相私语:此物明明酷似灵车,何谓仙物也?
当年二月,山东来报,樊崇率赤眉军大败官兵,阵斩太师羲仲景尚。
王莽大怒,遂遣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率众离京,东出讨贼。
夏四月,王匡、廉丹会合诸将,率锐士劲卒十余万人,浩浩荡荡一路往东。
廉丹临行,征召同郡名士、前朝左将军冯奉世曾孙冯衍随军同行,以为幕僚。
官军所过之处,王匡及廉丹放纵军士,沿途抢掠百姓,甚至杀良冒功,无所不为。
关东诸郡由是大扰,不怨盗贼,反恨朝廷。地方官民不胜其苦,皆都传言:宁逢赤眉,不逢太师!太师尚可,更始杀我!
至此地步,卒如田况之言。天下糜烂,不可收拾。
大军逶迤东行,来至定陶,就此安营扎寨。
安营方毕,见西方一骑飞马而来,直至辕门停住,口中称赦,高举诏书。
门军报入大营:启禀主帅,天子陛下派来信使,传达密书,见在帐外。
廉丹:速速请入。
天使入帐,向廉丹微一颔首,直帅案,面南而立:天子密诏。
廉丹闻此,急忙挥手,摒退部将侍从,离开帅位,向北跪倒:吾皇万岁,万万岁!
天使:此是天子密诏,将军自己看吧。
廉丹双手接过,跪读其书:将军身受朝廷重托,率举国人马以征,若不能胜敌于沙场,则当捐身于荒野。若其不然,则上不能报君,下不能尽责,面对三军家眷也。
天使:皇上的意思,将军想是看明白了?
廉丹:完全明白,臣惶恐异常,必尽全力为之。
天使:那就好了。咱家差事送到,这就告辞。
廉丹虚让几句,不敢挽留,恭送天使出营,望其上马绝尘而去。然后返回帅账,趁夜将幕僚冯衍唤至,以诏书示之,便问对策。
冯衍答道:我闻顺时以成大业,常道所崇;逆常伐旧,权变者重之。故成大事者不依常规,循大体者不守小节。昔逢丑父代齐顷公成擒,郑祭仲复立公子忽,贤者之谋也。
廉丹:先生休要拽文,只说我当如何行止?
冯衍:古云机至勿怠。张良五世相韩,谋刺秦始皇于博浪沙,勇超贲育,名越泰山。高能者必遭非议,独谋者必谓多余。当断不断,必生祸患;良机休失,时不再来。
廉丹:却又来!先生只是引经据典,何不明言?
冯衍:天机勿泄,明言不得。此决断之机也,请将军三思。
廉丹仔细琢磨,终于品出言外之意,不由吓出一身冷汗,低声问道:依先生之意,是欲劝我趁此拥众自立,坐观朝廷成败;再乘其蔽,以谋夺天下乎?
冯衍:将军天纵聪明,则不需学生赘言也。
廉丹不敢答言,送出冯衍,思索再三,委决不下。次日清晨,传令拔营起寨,继续进兵。行至天晚,前至睢阳,下令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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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狐鸣,更鼓点点,刁斗无声,夜阑人静。
中军大帐之中,廉丹走来走去,心绪烦乱,片刻不宁。
冯衍手执茶盏,察言观色,知其难下决心,再次开口劝道:善明见者,观物之未成;怀智慧者,虑事之未生。况天下人皆必料之事哉?凡祸患皆发于疏末,因皆由细微渐聚,常人不觉也。败悔无及,良机莫失,将军察之。
廉丹知其言之有理,但自己优柔寡断,又不能决。
镜头闪回,领兵出征之前。
长沙太守郅恽仰观天象,知道大新朝将生大变,便起异心。因闻新帝王莽拜廉丹为讨贼主帅,将举国兵马委之,于是当即写书一封,密送廉府。
廉丹拆其书信,见内中略云:今镇星、岁星、荧惑三星,皆重现于翼、井二宿,乃汉楚分野,是谓汉朝定会再受天命。若有人能顺应天时,就此策划起事,则必建不世之功。将军乃前朝老臣,岂有意乎?
廉丹读罢,汗流浃背,既不复信,亦不告发。
闪回结束。此时中军帐中,面对冯衍屡次苦劝,廉丹兀自决心难下。
次日天明,金鸡报晓,旭日东升。
大军早餐已毕,哨马带领一人来报:今有无盐县索卢恢等人,占据县城起兵造反,响应樊崇赤眉军。县宰遣使出城告急,路遇末将,故引来参见将军。
廉丹略问来人数语,急与王匡商议:不如先解无盐之围,再剿赤眉贼军。
王匡:将军之言是也,即可照计而行。
二人计议停当,当即召集大军,领兵疾进,势如狂风。
不则半日,早至无盐城下,立时组织攻城。叛首索卢恢毫无防备,不知这许多官军从何而来,于是手足无措,进退失据。
廉丹挥军猛攻,如同摧枯拉朽,只半晌功夫,便一举攻陷无盐,斩杀一万余人。
官军收复无盐县城,捷书报至长安。建兴帝王莽大喜,派遣中郎将捧御玺丹诏至军,慰劳王匡、廉丹,进封二人为公,赐封有功将士十余人。
廉丹受封获赏,便息割据自立之念,专心致志,要为大新皇帝尽忠。
于是宣布歇兵三日,犒赏三军。
正在这时,探马来报:探闻赤眉军别校董宪,引数万人众,现在梁郡,请令定夺。
王匡闻而大喜,停杯不饮,起身说道:梁城近在咫尺,贼军且无防备。何不乘此士气正旺之时,趁夜进击,再建新功?
廉丹:不可。我等长途奔袭,新拔无盐县城,三军疲劳,难以再战。俗云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也,公不闻乎?依某愚计,当休士养威,寻隙而进。
王匡:将军如此谨小慎微,何日方才克敌?你若不去,我引本部兵独去可也!
说罢甩袖而出,自去召集兵马。廉丹无奈,只得随之。
官兵大进,早有义军伏路密探看着,飞马报入梁郡。
董宪闻说官军来伐,遂引大军迎之,正遇官兵于成昌,于是交锋会战。官兵远来疲惫,赤眉军以逸待劳,王匡一战大败,不管不顾,自引残部狼狈还走。(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