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王元年,楚声王出巡时被盗贼刺杀,在位仅六年。
楚声王死后,世子熊疑与王子定争夺王位。熊疑胜出,是为楚悼王。王子定逃到魏国,请三晋之兵攻打楚国,至乘丘而还。
楚悼王与韩、魏两家争夺郑国之地,三晋立即联合起来反击。楚国为摆脱被动地位,其后连年出战,攻周伐郑,并攻韩魏。
其时百家弟子开始周游说服诸侯,朝秦暮楚,以实现理想报负,建功立业。并发表自家学说,以取信诸侯,时称“百家争鸣”。
便在此时,秦惠王攻打蜀国,再次攻占南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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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未久,秦惠王病死,共在位十三年。子秦出公继位,时年只有两岁,由其生母惠姬主持朝政。惠姬重用宦官与外戚,群贤不悦,百姓怀怨。
秦灵公之子嬴师隰流亡魏国,闻惠公已死,主幼国疑,遂率随从去魏还秦,来夺君位。来到郑县以东边塞,守将右主然不放其过关。公子师隰被迫前往戎族之地,自焉氏塞(今甘肃省平凉市西北)绕行回国。
惠姬闻知,急遣左庶长菌改为将,率军前往捉拿。
菌改在行进途中鼓动部众哗变,反而投降公子师隰,倒戈杀回秦都。
出公二年,哗变军队到达雍城,惠姬自杀,秦出公被诛,母子尸体被丢进深渊。
可叹出公在位二年,死时只有四岁,故又被称为秦小主。
公子嬴师在菌改等人拥护下继承秦国君位,是为秦献公。
秦国自秦厉共公嬴刺薨逝,到秦出公在位,共计五六十年,总是多事之秋。只因大臣专权,妇人干政,故而数易君主,国政不稳,国运日衰。
秦献公归国夺位之时,楚国再次围攻郑国,连连获胜,兵临城下。郑繻公为取媚楚国,诛杀国相驷子阳,引起国人反对,君臣离心。
郑繻公者,姬姓郑氏,名骀,郑国第二十三位君主,郑幽公之弟。在位初期,郑国几个要邑被晋国夺去,地盘缩小一半,商民纷纷外流。
韩武子见此,乘机发兵南侵,对郑国侵犯愈演愈烈,夺走雍丘,国都新郑受到威胁。
郑繻公十五年,被迫将国都迁到京邑,同时加固长城,巩固西部边界。避强击弱、远交近攻,出兵联齐伐卫,夺取毋丘(今山东曹县境内);又誓师出击,夺取韩国负黍(今登封境内)。其后更倾全力,攻袭韩国首邑阳翟,使郑国又显振作景象。
在此关键时刻,楚国伐郑。繻公媚楚杀相,引起国人哗变。于是驷子阳党徒弑杀繻公,立幽公之弟姬乙,是为郑康公。
周安王五年,魏文候病死,在位五十年,寿止七十七岁。子魏击继位,是为魏武候。
镜头闪回。魏文侯在位期间,重用李悝变法,使乐羊子拔取中山国,吴起开拓治理河西之地,西门豹治理邺城之郡,且尊崇子夏之儒;故使儒、兵、法三家学说在魏国并重,皆都得到极大传播发展。魏文侯用人不看出身,只重能力,在战国初期极为另类,超乎诸侯。
魏文侯所用卿士,吴起、李悝来自卫国平民;乐羊、西门豹是魏国平民,翟璜是戎狄出身。只有亲弟魏成,出身贵族。
时有安邑名士李名克,生于今邱县郝段寨,封于段,为干木大夫,故称段干木。与吴起、翟璜、田子方为友,先学于子夏,又求学于云梦山鬼谷子,七年学成。还归故里隐居。
翟璜等人哄传段干木才名,魏成子又向兄长极力推荐。魏文侯遂月夜登门拜请。
段干木道:不为臣子,不见诸侯。
遂越墙逃避。魏文侯闻此,愈加钦敬,此后屡次登门,都在柴扉之外扶轼致敬。段干木被其诚意感动,乃入朝辅佐文侯,但为帝师,不作臣子。
车夫见主公对此山野村夫如此恭敬,感到不解,遂问其故。
魏文侯道:我富于势,干木富于义,岂可不敬?
(成语“干木富义”,即源于此。)
周安王元年,秦国欲伐魏国,兵至阳狐。
卿臣劝谏:魏君礼贤下士,有段干木辅佐,国人团结一致,主公不可轻举妄动。
秦侯闻之,遂停止对魏国用兵。
魏文侯主理魏氏五十年之久,跻身诸侯之前便使魏国首霸中原,段干木功不可没。
在段干木及其真传弟子教授下,魏国公室贵族出现大批人才。公叔痤、公子卬是为典型代表,田子方徒众亦渐融入段干木支脉。而公羊高、谷梁赤两支西河学派,在子夏死后,便很少出现政绩显着者。段干木死后未久,纵横派门人公孙衍、庞涓先后下山,前至魏国。
齐相田和发动政变,迁齐康公姜贷于海岛之上。
由是田氏终代姜氏,独有齐国,史谓“田氏代齐”。田和自立为齐君,使人求魏文侯转请周天子,援引三晋之例,使田氏名列诸侯。
周安王姬骄十三年,周王室从魏文侯之请,赐田和为齐侯,是为田太公。自陈公子完奔齐,事齐桓公为大夫,至田和共传十世。终于代齐复陈,姜氏之祀遂绝。
三晋立国之后,乃废执政正卿之名,命卿为相,于是相国之权最重。
当时魏国之相乃是翟璜,赵国之相是公仲连,韩国之相乃为韩傀。
韩傀字侠累,乃是韩景侯之弟,韩烈侯叔父。虽为贵族出身,但少时家贫,与濮阳人严遂结交。严遂字仲子,家境豪富,资助侠累日常所用,复以千金助其游学。
侠累因此闻达于韩,终于位至相国。既执政为相,颇着威重,门绝私谒。
严遂闻说韩傀贵为韩国之相,于是由卫至韩,冀其引进韩侯,求得一官半职。未料在韩都馆驿等候月余,竟不得见。
小主,
严遂由此绝望,自以家财赂韩君左右,得见国君烈侯韩取。
韩侯于朝堂赐见严遂,当时侠累在坐,忽见严遂上殿,不由大惊,且脸有愧色。恐其说出自己当初求食于人,今却忘恩背义之行。
严遂不去理他,参拜韩侯,然后落座,侃侃而谈。因针对韩国政治混乱,律令不一,群臣吏民无所适从时弊,向烈侯进言,提倡中央集权,君主专制,主张以术治国。
韩取:卿言之术,当为何解?
严遂:术者,乃治国之道,国君任用、监督及考核臣下之法也。君任官吏,当察其所为是否称职,言行是否一致,对君是否忠诚,据此赏罚。拔忠臣,除狡滑,以靖朝堂。
韩取:其用如何?
严遂:臣之所言,乃谓隐术。明公可表面不露声色,佯装不闻、不察、不知,使臣下捉摸不透公之意图,然于暗中独视、独闻,从而独断。则国相不能欺哄君主,国中众卿亦不能为国相所控,无不从君。
烈侯闻言大喜,车身议于侠累:孤欲重用严遂,卿谓如何?
侠累闻之大惊。又见严遂说要加固君权,力削相职,便怒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替卫弱韩,以惑我主?
严遂:我是何人,国相果不知乎?
侠累恼羞成怒,于是不顾旧情,于烈侯面前历数严遂之短,以阻其得以进用。
严遂未料世间竟有如此忘恩背义之人,当下怒发如狂,离座拔剑趋前,欲与侠累当场相并。韩侯亦未料竟会如此,急命廊下武士进殿,扶严遂出宫,归于馆舍听宣。
严遂惧被侠累诛害,遂离韩境,就此遍游列国,欲求勇士刺杀侠累,雪此大辱。
时有韩国轵(今河南济源)人聂政,少年任侠,拜入墨家门墙,学习击刺之术,武艺冠绝当世。十年学成剑术归里,已是青年壮汉,不改当年侠义情怀。
因闻当地时有恶霸,为害乡里,聂政仗剑独闯其宅,击杀恶人,为当地除害。
为逃避官府追辑,遂偕母亲及姊聂罃,背井离乡,避祸齐地临淄郊外乡闾,屠牛为业。
这一日,严遂行至齐国淄郊,忽于屠牛肆中见到聂政,正举巨斧宰牛。
只见那斧其大无伦,望之足有三四十斤之重,刃下之处,其牛筋骨立解,全不费力。
再细看其宰牛之人,身长八尺有余,环眼虬须,颧骨特耸,状貌甚奇。
严遂便以买牛肉为名,邀至僻处相见,问其姓名来历。
聂政:某姓聂名政,韩国轵人。因得罪乡里,携母及姊避居此地,屠牛以供朝夕。
严遂:别人屠牛,只用尖刀;即便用斧,不过一二斤重。卿运巨斧为之,何也?
聂政:因某力大,牛刀小斧,不堪所用。他人日屠一牛,某可十倍,以图其厚利也。
严遂大喜,当即留下十金:此为购牛之资,明日来取。
聂政:客人稳便,来日来取即可。
严遂问明聂政住处,拱手作别,当晚留住馆驿。来日盛具衣冠,往拜聂政,邀至酒肆畅谈,以上士之礼待之,并呼为兄。先谈些韩国人情闲话,酒至三巡,渐渐入巷,便说自己资助侠累十年,后被其负义,并图谋害之事。
聂政拍案怒恨,目眦尽裂:未料当世之间,竟有如此忘恩负义之辈!
严遂取出黄金百镒,双手呈上:闻兄有老母在堂,故私进不腆,代小弟为一日之养。
聂政乃是侠义之人,见此礼厚重,便已猜出来意,捶胸说道:世间既有侠累此般忘恩负义之徒,便与贤兄无干,也要千里相赴,将其刺杀,况为兄仇乎?然弟闻昔日吴公子光聘专诸之时,专诸有言:老母在,此身未敢许人。仲子别求勇士,某不敢虚领尊驾厚赐。
严遂:弟慕君高义,诚愿结兄弟之好;岂敢夺兄养母之孝,而求私欲哉!
聂政点头,于是受金,以其资先嫁姊罃,余金用以奉母。
聂母只享岁余清闲之福,便即病卒。严遂闻而前往祭吊,代为治丧,如同孝子。
丧葬既毕,聂政便至濮阳来见严遂:弟今日之身乃属贤兄,惟所用之,不复自惜!
严遂:贤弟若助我刺杀忘恩侠累,再无他求。未知贤弟刺贼,须多少人相助?
聂政:人多无用,只求类似鱼藏利刃,便可成功。
严遂大喜,遂赠以吹毛断发利刃。
聂政受刃,纳入怀中藏之:弟今日别兄前行,更不相见,兄亦休打听小弟之事。则长有一年,短需旬月,便有信息传来。某姊聂罃,嫁于本甸田氏,尚望贤兄予以照拂。
严遂见他说得决绝,不由一阵心酸:韩傀贵为韩国之相,前呼后拥,侍卫甚重,不易近身;若要行刺,危之甚矣。今数年已过,弟恨渐消,贤兄不如休去也罢。
聂政怒道:兄是何言耶!你将聂政视作背恩无信,与那侠累等类而观乎?
于是出门登车,绝尘而去,再不回顾。
严遂望其背影,赞道:真侠士也,恨其难还!
聂政到至韩都阳翟,宿于郊外,静息三日,早起入城,直奔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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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累坐于相府,处决政事,挥令侍卫立于堂阶廊下,不得打扰。众侍卫乐得借此休息,遂皆将兵仗倚在墙角,或坐或立,以备伺候。
聂政怀揣匕首至府,眼见大门洞开,不由大喜。遥望堂上,见侠累凭案而坐,正在批复文牒,廊前堂下,皆是奴仆侍卫。聂政更不理会,迈步便入府门,直奔正堂。
侍卫副长抬头望见,急迎上前,拦住问道:来者何人,怎敢私闯相府?
聂政顺口答道:奉君侯之命,有急事告禀相国。
趁那副长呆怔之际,早自其身侧闪过,步入厅堂。
堂上奉侍诸仆,有反应灵敏者,见来人行动有异,便急上前拦阻。
聂政攘臂直趋,拦挡者皆都纵横颠踬,不能立足。
侠累大惊,叫道:子乃何人,怎敢登堂入室?
聂政不答,就怀中抽出利刃,一步抢至公座,挥手而出,正中侠累前心,贯胸而死。
整个行刺过程,说时迟,那时快,只不过闪电之功而已。
堂上由此大乱,众仆齐呼:拿贼!
廊下侍卫七手八脚,便欲闭门。
聂政自侠累胸中抽出匕首,踢开众仆,纵出门外。
廊下卫士各持戈戟,将聂政围住,风雨不透。
聂政匕刺足踢,瞬间击杀数十人,廊下院中死尸横陈,相互枕籍。
众侍卫虽然大骇,但恐被灭族,不敢落后,兀自奋勇上前。
聂政身中数十处伤,自度不能得脱,踊身跳到院中假山石上,向众人笑道:某手中若有长矛大戟,何俱你区区百余人哉!今大仇得报,某死无憾!
遂以匕首自削其面,又以指抉出双眼,还刺咽喉而死。
众侍卫见刺客伏诛,急入厅堂来救家主。见国相侠累早已死透,再无活转之机。管家惊惧欲狂,急使人驰报宫中,向韩烈侯报此惊变。
烈侯问道:刺客何人?
来使答道:操韩国口音,众莫能识。
韩侯骇怒,命将刺客暴尸市中,悬千金之赏,购人告首,欲得贼人姓名来历,为相国报仇。如此七日,行人往来如蚁,绝无识者。
此事传至齐国,聂罃闻而哭道:此必吾弟也!
竟至韩都,到市中遥见弟尸,便即痛哭。乃跳下车来,扶尸大恸,几尽哀绝。
市吏拘之,问道:死者是你何人?
聂罃答道:此是吾弟聂政,居轵之深井里。彼知行刺相国罪重,恐累贱妾,故抉目破面,不使人知。然妾奈何悯恤一身,忍使吾弟英名不显,泯没于世乎?
市吏闻言怜悯:死者既是汝弟,你必知其行刺之故,何人主使。不如就此明言,若果有冤情,吾当请于君主,饶你一死。
聂罃答道:妾如惜死,不至千里来此。吾弟不惜身躯,手诛国相,并无私恨,实为代人报仇。妾不言之,则湮没吾弟英名;若复泄其背后主使之人,又没吾弟大义!既是如此,夫复何言?弟英灵不远,妾愿随之,以成其名。
遂将身跃起,头触市中井亭石柱而死。其后便有群鸦飞来,覆盖聂罃尸体,终日不散。市吏报知韩侯,烈侯叹息,令人将其姐弟收葬。又以韩山坚为相国,以代侠累之任。
侠累知恩不报,尚阻恩人进用之阶,因而被人所刺,落此下场。(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