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将士用命,黄麻所部竭力将陷入瓮城的鞑子拔都鲁军逼降,又毙杀、逼降其新附军、杂役二百余,算是大胜一场,但别看现在黄麻脸上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他的内心却焦虑万分。鞑子连攻三日,城内军兵民壮,已伤亡甚众,尤其作为中流砥柱的三百嫡系折损近三成,其余军兵、民壮伤亡超四百、北门街道眼下更是满目疮痍。然而应到的援军仍不见一兵一卒,只怕梅硐城方面出了变故,莫非鞑子兵分两路,一路攻打南井城,另一路攻打梅硐城去也?
如今,他已经尽发城内四尺之上的男女,又以重金相激,将大部辅兵与除拔都鲁之外的降兵皆编入正兵,由民众充当辅兵杂役,才勉强组成以兵九百、民一千一百的守卒,虽数量上不降反升,但战力已是南井城的极限,以鞑子这种攻城的态势,只怕再有两日,南井城便破。
赞画汪文涛有些胆怯,他慌道:“黄将军,统领援兵未到,我等如何御敌?”
黄麻却是指着北门方向仍在忙碌的军兵哂然一笑:“援兵未到,黄某断定梅硐城必有原因。昨晚我便苦思退敌之策,又忆起统领向吾等传授之婆罗国战法,颇有些手痒!”
汪文涛望北门方向,看不明白,然他也没有多少兴趣,只道:“若鞑子果破南井监,又当如何?”
黄麻凛然道:“唯死尔!”
汪文涛突然哈哈大笑不已:“大敌当前,将有必死之心,士必敢战,此城可守,汪某敬佩!”
说罢,汪文涛将身上的儒衫一脱,又从黄麻那里要得一身软甲,手里提着把刀试了又试,觉得有失文雅,又换了把剑,横眉道:“男儿腹内五车书,壮士腰间三尺剑,莫问何日老家回,偏师马踏玉门关!今日汪某,随将军杀虏,不死不休!”
黄麻一楞,转而正色道:“莫问何日老家回,偏师马踏玉门关!好,黄某把你当兄弟了!儿郎们,上城!杀敌!”
然后,他低声对汪文涛道:“汪兄,汝穿本将之盔甲,站于城墙之上便可,某率城内悍卒一百,不须一柱香的工夫,看吾斩了南面那鞑子将!”
汪文涛一愕:“将军,此举太过险恶,切莫意气用事!”
黄麻微叹道:“汪兄有所不知,我等虽屡番击退强敌,昨日还险胜一回,但鞑子势大是实情,汝看城内军民皆有几分忧虑。若无必胜之信念,则城必破之。吾出此下策,乃不得以为之。再者,吾观敌阵,以南面为最弱。吾出南门击虏,有统领在先也!”
他说的“有统领在先也”,却是讲的当初鞑子围梅硐城时,李芗泉两番率兵出城逆袭之事。汪文涛劝止不住,便不再多话,只与黄麻就出城逆袭之事进行推演,最后才道:“将军切莫恋战,若力有不逮,即速返城!”
“某自知晓,城内就托付赞画了!”黄麻一拱手,率骑军自去。
这时,鞑子大阵云动,攻城开始了。
南面鞑子为新附军,黄麻经过三日观察,发现这方新附军战力不过尔尔,应是鞑子阵营中滥竽充数的乌合之众。因此既然要树立阖城军民的信心,这方敌军倒是最适宜不过。
正快步推进准备攻城的新附军千户何其金,见南井城门大开,一彪人马跃出,尚在疑虑“莫非城内之贼又使计诈降,当我无脑乎?”
但是,这支人马分明打着拔都鲁军旗帜,又着拔都鲁军衣甲,何千户正疑惑间,紧追在这支人马之后的,是近百宋军甲士,他们呐喊着追杀拔都鲁军,暴喝声声,滔滔杀气外露。
因贼军诈降,拔都鲁军与部分新附军自北门入城,已一个时辰矣,城内虽不时火光冲天或浓烟滚滚而起,但鞑子多半已经猜到拔都鲁军凶多吉少,没成想,竟有一支人马自南门杀出,但三百人只余这三十余众,衣甲战马皆鲜血淋漓,可见战况之惨烈。
“击退贼兵,速速救援拔都鲁军!”何其金仓促间急切下令。那些“追击”的朱雀军,见鞑子势大,也不恋战早早退回城内。
其实,这支“拔都鲁军”,其实就是黄麻所扮,他的左侧,则是跟随了十年的麾下都头--猛将余新。他们披戴拔都鲁军装束,与何其金隔得远,后者未曾认出也不奇怪。黄麻认准南门新附军主将之处,将马速提到极致,拼命朝何其金靠近。
等那拔都鲁军靠得近了,何其金突然觉得眼皮起跳,这支精骑何以速度不减,但见当先二人威风凛凛,或是斜举着长背刀,或是横摆着长枪,这二人何以有些面熟?他猛地一喝:“快快拦下!”
千户周遭的骑将骑兵们或快或慢,开始朝黄麻一众聚拢过去,黄麻见对方有所防备,再不掩饰。长背刀一挥,将一名新附军骑将斩于马下,只见他左右开弓、或挑或砍,竟无人可以接其二合,紧跟其后的骑卒,也个个狠辣,何其金不由得大诧:这等厉害?!急切间大呼:“且莫攻城,围了贼军。”
眼看偷袭新附军千户已无把握,黄麻心里略略有些遗憾,但他迅速作出判断,哈哈一笑,此处鞑子皆是步卒,还能跑得过马不成。马头一转,带着骑兵折向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