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祝春时笑了笑,她本就在考虑泻露圆荷她们的婚事,但一直以来都没个定数,从前寇明旭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无奈正主没那个意思,便是寇老爹说了那些话,她也不好擅自决定,不想那之后就又耽误了这几年。
“只是话还得和太太说在前面,姑娘家的事我向来全凭她们自己做主,我不插手也不说话,这事能不能定全看她们自己。但若要是定了,她们陪我一场,我也不容人欺辱轻视,别眼下事事说的好听,过后就嫌弃她们的身份来。”
袁太太脸色一凛,正色道:“夫人您放心,我们家虽然不敢说什么家风清正严明,但也绝不是什么负心薄幸之辈;再者我们乃是商户,规矩也不多,全凭小辈们自己打算罢了,且人又是夫人您身边伺候的,真要论起身份地位来,倒是我们高攀了。”
祝春时轻笑,这话就是袁氏过于自谦了,当今商户地位早已不比前朝那般低贱,商户家中未经商的子孙亦能参加科考,地位早就拔高了一截,虽说难以求娶到高官家的千金贵女,但娶小官亦或者举人之女却也不难。
袁太太的话既已说完,便也不欲多留,又喝了一盏茶就起身告辞了。祝春时也不挽留,略想了一瞬就唤来泻露送人出去。
泻露当日曾在驿站和袁太太有过短暂相处,后面来了德安府也是经由她才让袁太太认出祝春时来,因此袁太太待她很是和善,且这会儿袁太太拿捏不准自家混账究竟瞧中的是谁,待人就更是软和三分。
“泻露姐姐,姑娘有事找你。”泻露刚一回到院子里,就听见莹莹的话,她点了点头,掀起厚棉布帘子进了屋里,又绕过屏风来到暖阁里,却见只有祝春时一个在罗汉床上砸果子吃。
“圆荷怎么躲起懒来了,竟要姑娘您亲自来做。”泻露蹙眉,上前拿过祝春时手里的小银锤替她砸了几个果子,又将碎壳抹在自己身前,挑出几粒果肉递去。
“是我要她们下去的,我想和泻露姐姐说说话。”祝春时挑了两粒,剩了两粒给她。
泻露失笑,一时又为祝春时这个称呼恍惚,她六七岁就在祝春时身边服侍,那时候对方也不过四五岁的年纪,私底下也会叫她姐姐,尤其是雷雨天气,连手也不愿松开,要陪着一起睡才好。
“姑娘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祝春时抿了抿唇,在心里措了好几遍的词,“没什么事,这话我说给你,但主意却还是要你自己拿,也不必为我或其他人考虑,只考虑你自己就好。”
泻露面上笑意渐渐收敛,心里也七上八下跳个不停,一双眼破天荒的头一次紧紧盯着祝春时,然而下一瞬她就意识到不对,很快又挪开,停在几上的几颗果子上。
“方才袁太太找我,是为他们家三爷来的。”祝春时也愁,要说让泻露出嫁她舍不得也不愿意,泻露圆荷二人可以说是她的左膀右臂,心腹中的心腹,旁人她不一定信,但她们二人她是必信的;但也正是如此,她就更不能为着一己私利将人永远留在身边,也不能剥夺对方选择的权利。
祝春时一边思虑一边将袁太太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就见泻露脸上出现惊愕的神色,“这,这……”
祝春时忙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这是袁太太的话,我也不知真假,只是想着不能瞒你,好歹让你心中有个数才行。我是想着,胡家好歹是德安府的大商户,家里人口也简单,除了袁太太生养的两子一女外,便只有两个姑娘,就算他家三爷不事生产,日后也能锦衣玉食吃穿不愁。若是那胡家三爷有些本事,经商有他自家的人手相助,入仕也有六哥这边指点,而且还有我在,他总不能欺辱了你。”
“当然,我说这话不是要你同意的意思。”祝春时怕泻露想多,又道:“只是分析利弊,你要是不喜欢或是看不上,那咱们也就不必考虑其他的。”
泻露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祝春时如此说,忍不住摇头:“胡家是商户,我却是奴仆之身,哪有什么看不上,说出去只怕让人笑话姑娘过于纵容了我们。”
祝春时双手撑着床挪动几下身体,蹭到泻露身侧,肩膀靠着肩膀,手挽着手,笑盈盈的,“什么奴仆不奴仆的,我只管把你们当好姐姐,从前应了我那么多声,现下也要应才是。明儿我就让六哥跑一趟把你的奴籍销了,再把身契给了你,泻露姐姐就是自由身的良民了,要做什么都使得,也不必在我身边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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泻露急道:“姑娘的意思是要赶奴婢走?”
祝春时靠在她肩上,目光落在墙上一幅花鸟图上,“怎么会?成了自由身,你继续待在我身边也好,还是做其他的也好,都随你。”
“那姑娘也不用让姑爷去给奴婢销籍,没了身契就不值得信任,也不好继续留在您身边。”泻露食指和拇指纠缠在一起,轻声道:“况且要是让她们知道了,只怕也不好。”
祝春时顺着这话应了,一时又觉得好笑,原是想要听一听泻露她自己的意思,不妨将话扯到了销籍的事上去。但看着泻露低眉顺眼全听吩咐的模样,她再多的话却也说不出什么了。
“到底是终身大事,要慎重考虑才是。”祝春时将手放在她交缠在腹部的双手之上,温声道:“你这段时间就好好想一下,要是不好斟酌,那咱们就想法子见一见胡家三爷,我也会让人去查一查他素日的品行。”
从听见袁太太的话开始,泻露脑中思路就混乱得很,她原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在祝春时身边一辈子的,日后年纪大了就挽头做姑姑,也能调教底下的小丫头,等姑娘姑爷有了孩子,她还能帮着照顾小主子。
她从前没想过婚嫁之事,便是祝春时从前提起过,她也没往自己身上放,只当是给春容绿浓她们听的,现在遇见这事,仿佛一点火星落进油锅里,砰的声在她耳边炸开,突然又震惊,险些思考不过来。
便是夜间休息时,她也神思恍惚得很,心脏和思绪都没个着落。
翌日祝春时就催着俞逖去解了泻露的奴籍,只是却没告诉她这件事,又找了前院的两个家丁,让他们去打听打听胡家三爷在德安府素日的风评如何,便是连崔芳菲那边也送话去隐晦的提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