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夫人,之前我们送给前面的县令、县丞、主簿、师爷和胥吏衙役的东西加起来可要比这上面多出几倍不止,还不是求个心安,免得覆了周家的后尘。”楼言心说着叹起气来,随即似乎是觉得场景不合适,又忙道:“大人和夫人刚来的时候,我们老爷有眼不识泰山,做了许多糊涂事,幸好大人不曾计较网开一面,如今的好日子又全赖大人,心中自然是感激不尽,偏生我们家也没别的东西能拿出手,只有这黄白之物勉强能充充门面,还望大人和夫人不嫌才是。”
祝春时拿过泻露手里的礼单合上,放在身旁的茶几上,两指点在封面看似随意的往旁边一推,“夫君是远安父母官,这些都是他分内之事,即便没有杨老爷和太太,这也是应该的,谈不上感激二字;至于太太说的糊涂事,那就更是小事了,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想来夫君也不会在意这些。”
楼言心的目光落在她手指上,当即从这个动作里悟出了意思,她有心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一对上祝春时看过来的眼神,那些话就不自觉卡在了喉咙里,只好就着过年胡乱攀谈了两句,随后便借口家中还有些事要处理请辞。
祝春时也不拦她,笑眯眯的起身把人送出院子外,“年下我这里也清闲,随时欢迎楼太太过来说话消遣。”
楼言心看着她脸上扯出笑来,点了点头,便带着她家仆妇婆子和年礼一道离开了县衙。
泻露扶着祝春时往里走,不解道:“那些东西很拿得上台面,杨家又要指着姑爷才好行商做事,姑娘怎么不收?”
“年礼年礼,送的是个心意,收的也是心意,送得丰厚些本也没什么,但她那礼单上的东西,我只是粗粗一瞥,不算冬日用炭的孝敬,折合下来也有三四千两银子了,这么大笔数目什么意思?”祝春时淡淡道。
“姑娘觉着他们是想借着送年礼的口给姑爷送银子的?”
“难道不是吗?”祝春时扫了眼院中几棵干瘦的树木,顶上还缀着零散的几片枯黄叶子,“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今日收了几千两银子的礼,明日人家要你帮忙行个方便,是做还是不做?今日收了杨家的东西,明日温家骆家送的东西也不会少于这些数目,收还是不收?好端端的,给自己惹麻烦来干什么。”
圆荷在正房里烘好了银质小手炉,见泻露扶着祝春时回来,忙迎上来将东西塞过去,她依稀听了两耳朵,不免也好奇道:“那咱们就不收他们的礼了?可姑娘您还备了东西,总不能只出不进吧?”
虽说这时候还没落雪,但也渐渐跨过了初冬,被屋外的冷风一吹,祝春时手指也冰凉起来,手炉立时就将掌心暖得热起来。
“且等着吧,她今日回去,必然要和杨老爷商量,过两日还会重新上门。其他家也不是眼瞎耳聋的,只怕这时就在派人打听消息了,知道今日我拒了这份礼,再送东西时就会斟酌三分。”
双燕和巧莺在暖阁中靠着熏笼扎花编结,祝春时便也不往内室那边去,握着手炉过来这边坐了。
“还以为是个真心的,不想心里也有谋算,一件事心眼七绕八绕的,也不怕脑仁疼。”圆荷撇了撇嘴,“年节下送个东西也能掰扯出这么多意思来。”
“别说是这里了,即便是京城那边,送礼也不是随着心意胡乱送的,谁家亲谁家疏,谁家官场上有牵扯,谁家后宅里有往来,谁家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桩桩件件都要烂熟于心,否则送礼讨喜不成反容易结仇。”祝春时揉了揉额角,她从前在两位太太跟前也是见着人费心头疼的,说出去是掌着一家子大权风光无限的人,但私底下仆妇月钱府里账册各家结亲百日过寿什么不操心?这还不算三天两头的小宴,逢年过节的大宴,以及各类琐碎小事,一年到头难得有消停的时候。
圆荷搬了杌子过来坐在祝春时脚边,和巧莺她们一起扎花,将这些听进耳里,顿时哀叹一声,“还是做姑娘时好些,什么都不操心,一旦成家了什么事都找上来了,光听着就已经受不住了。”
巧莺噗哧笑出声,“圆荷姐姐,你说这话,可是觅着什么人动了心思了?”
双燕也跟着笑道:“我瞧着姑爷身边的连江小哥这段时间就常同圆荷姐姐说话,莫不是?”
圆荷瞪了一人一眼,“胡说什么,那是前段时间姑娘脚伤了,姑爷有时不在放心不下,所以让连江在周围跟着,这才多接触了几回说了些话,不想让你们两个坏丫头编排!”
正巧手里一朵花扎好,她索性往巧莺身上一扔,“双燕你且等着,我再扎个扔你头上!”
“要我说连江小哥相貌为人都不差什么,也是姑爷身边得用的,将来前程还不定如何,说不得也能谋个官来做。”那花轻飘飘的,扔在身上也不疼,巧莺从衣襟上捡起搁在身边的攒盒里。
圆荷啐了口:“你还说我,我听你这话倒像是自己动了心思的,别不是不好意思说,才拐我身上来,明里暗里点咱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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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莺被她说得红了脸,站起身把脚一跺,就要上前来拧圆荷的嘴,连手里编了一半的如意结都顾不得了。
圆荷岂是坐以待毙的人,见状不甘示弱的起身迎上去,两手空空的就往巧莺腰上招呼,顿时二人扭成一团笑闹了起来。双燕忙抬着绣墩离她们远些,免得殃及自身。
祝春时撑着脸在旁边看着她们笑,并不将那些笑言放在心里。
等过了半晌,她们二人玩累了消停下来,各自坐在一边喘气,祝春时才笑眯眯地提议,“左右六哥出门了,今日咱们吃暖锅吧,让小厨房那边准备些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