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燕搁下手里的红纸,转而去盯着祝春时手里刚有了雏形的纸花,时不时用手指点点接下来的步骤,等见到她有些熟悉了才低头继续做自己的活儿。
巧莺坐在靠近炭盆的地方,手指七绕八绕,一朵栩栩如生的粉花就从手中做了出来,旁边的笸箩里已经装了满满一筐。
泻露圆荷几人也纷纷低头编络子,不多时手底下就勾出来平安结、如意结、双喜结、盘心结等各色不同的花样,一一摆在桌上,不经意瞥过去只觉得琳琅满目。
祝春时刚折好一朵搁在几上,就听见外面小丫头掀帘子进屋的声音,道是杨家的年礼送来了,一并过来的还有楼太太,如今正等着回话。
泻露一听,忙将桌面几上的络子和纸花都收拾了起来,圆荷双燕几个也手脚麻利的起身,铺在罗汉床和贵妃榻上的琐碎东西也都归拢到箱子里。
“让嬷嬷请楼太太进花厅喝杯热茶,我更衣就过去。”祝春时现下穿着六七成新的家常衣裳,还是当初在京城时府里做的,自然见不得外客,主仆几个娴熟的取来新衣和首饰,三两下便将她打扮齐整妥帖。
“昨儿姑爷才走,今日就有人上门了。”泻露低声道。
祝春时抿了抿口脂,对着铜镜抹平,“该来的躲不掉,都是须得应酬的,咱们准备的礼送出去了吗?”
“京城那边的前几日就送去驿站了,估摸着到二十三左右刚好到太太和各位姑娘手里,至于县里的还没派呢。”泻露弯腰理了理衣裳裙角,又拾掇了两下她腰间的玉佩和如意结。
“那就等六哥回来了再送吧,不急在这几日的工夫。”祝春时扶着人起身,出门时又停下对着圆荷道:“去匣子里称些碎银铜子,再拿些银锞子,装在红封里赏给杨家那边的仆妇。”
“姑娘放心。”圆荷福了福身,“我这就去,再带上些清酒和果子,够她们打发时间了。”
花厅就在院子右手边,从廊下过去,脚不沾尘,几句话也就到了。祝春时进去时楼太太正低眉喝茶,冯嬷嬷束手站在旁边,见着她来,忙上前两步打帘子。
“见过夫人。”楼言心急忙搁下茶,碎步上前见礼。
“楼太太今日怎么过来了?”祝春时抬手示意她坐下,又使眼神让冯嬷嬷下去休息,“正逢年下,我还说太太怕是忙碌得很,等闲见不到面。”
楼言心含笑,声音很是温和:“再忙也总有时间来见见夫人,本来之前有几次也想请夫人赴宴,但听说夫人事情颇多,所以不敢打搅。”
祝春时眼睫微垂,轻轻哦了声,“前些时候的确有些琐事,难以腾开手,幸好太太没走这趟,否则我心里倒过意不去。”
楼言心自然也知道祝春时这段时日的遭遇,心里虽不赞同觉得太过抛头露面,但到底和她无甚干系,只偶尔和庞吴两人聚会时草草提起两句。
“夫人心地善良,凡事都为了百姓着想,我等俗人不敢相比,但心里也十分钦佩。”楼言心笑意满满,“偶尔宴上提起夫人谁不是夸赞连连,还都可惜自己年岁渐大没有年轻人的拼劲,只有羡慕的份儿。”
祝春时眼眸微弯,唇角也衔着抹笑,“担不得太太这句话,不过是闲不下来也不愿整日待在屋子里无所事事,才自己随意折腾而已。”
楼言心眼观鼻鼻观心,自然不会相信祝春时这话,且不说她折腾的这桩桩件件,换个人境遇可就全然不同了,单看俞逖那边从头到尾没出来说过一句,平日里提起他夫人也只有满口的称赞,看不出半点不满来,其余人闻弦音而知雅意,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起来之前我家老爷做事不周全,导致俞大人时有不便,实在是罪过。”楼言心慢条斯理说起来意,眼也不眨的盯着祝春时面上神色瞧。
祝春时轻轻嗯了声,带着疑惑的意味,瞥见楼言心赔笑的神情,忽然反应过来是在指他们刚来时杨家和万家偶尔下绊子,以及上回重阳说的田租等事。
她低头喝了口热茶,茶汽氤氲弥漫,遮住她的面容变幻。
楼言心讪笑了两声,“我出来时老爷还再三叮嘱过,说俞大人和夫人这是头一回在咱们远安过年,只怕各处都不适应,便是采买东西估摸也不趁手,让我仔细帮衬着点。”
她说着话,双手奉上一份礼单,一直垂眸盯着鞋尖的泻露偏头看了看祝春时,见没露出什么不好的表情来,才碎步过去接了来,摊开一页让祝春时看。
礼单很是丰厚,先不说写在最前面的千两炭敬,后面缀着的绫罗绸缎,古籍书画,茶叶摆件也都不是小数目,更别说还有琐碎的珍珠宝石礼饼果干等物,细算价值估计也有几千两了。
祝春时抬眼看着楼言心,不紧不慢的道:“杨老爷和太太未免太大手笔了,我们无功不受禄,实在担不起。”
“俞大人和夫人怎么能说是无功不受禄呢?”楼言心笑道,“自打大人来了,咱们县里上下风气为之肃清,官差衙役也个个奉公守法,再没有从前的陋习,我们几家做生意都比从前要顺利些,这是前两年担惊受怕时想都不敢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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