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之荣家的今年三十六七岁,这会儿低头垂眼的站在外面,身上一件干净的藏青色衣裳,头上用两支银钗挽着,很是利落。
等被瞧着打扮鲜亮的丫鬟引进屋内,轻抬了抬眼,看见祝春时坐在罗汉床上,罗绮缠身,金银满头,看着虽然年轻,但周身的气度却大方得体。
“老奴见过姑娘。”齐之荣家的不敢轻忽怠慢,恭恭敬敬的问安行礼。
在对方看向自己的时候,祝春时也借此稍微打量了下对方,陪房的身契都被柳青璐给了祝春时,她回想了下,隐约记得契书上记着齐之荣家的姓黄名福,很俗气的名,想来却也是父母的期盼,平日里熟识的大多是福娘子,福婶子的叫。
“福婶子,坐吧。”
黄福稍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哎了声,半沾着凳子坐了。
祝春时也不拐弯抹角,直白道:“叫婶子过来一趟也没别的事,就是不知道齐叔打探得怎么样,铺子周围大抵是个什么情况?”
黄福素日都是和自己当家的一起做事,近来看他比姜家的先得了差事,心里高兴不说,每日里都催着,早就将铺子的消息摸得一清二楚。
“回姑娘的话,那铺子位于南大街那边的延寿街,一间铺面带个小院子,从前是做首饰的,但生意不大好,收支勉强赚个平衡,年节账上大约二三百两的盈余。”黄福细声道,“当家的打探过,周围大多是平头百姓,之前的价对她们倒是有些高了,买得起的达官贵人也不爱往那边去。”
祝春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黄福看见她这神态,也没敢停下,将剩余的话一并说了:“旁边做吃食卖布匹的也有许多,都是些街头常见的,寻常价,并不怎么出挑,老奴还让当家的带了些回来,方才也让兰芝丫头捧着来了。”
“兰芝也来了,怎么不领着她进来?”祝春时虽说看着黄福,但话却是对着巧莺说的。
巧莺在旁笑道:“我瞧着小丫头带着好多东西呢,就这么进来只怕冲撞了,就让她跟着春容去耳房里坐着休息了。”
“是该如此。”祝春时颔首,“倒累着她了。”
黄福陪笑道:“她年岁也不小了,正是该走动做事的时候,不然日后误了姑娘的吩咐就不好了。”
祝春时含笑:“说来我还不曾见过你们两家的姑娘,过两日得闲了叫春容去领她们来前面走走,也好认得姑爷。”
“哎。”黄福大喜,连忙就要起身行礼,被祝春时示意春容给拦住了,半蹲着身子看了过去。
“快坐,我这屋里寻常说话,哪里就要你行大礼。”祝春时笑盈盈的,有意无意道:“你们两家的姑娘都是跟着我一起过来的,只是如今日头浅,不好做什么,等日子长了,还能亏待了不成?”
黄福素来也是个有些手段见识的,当即就听明白了祝春时这番话里的意思,喜不自胜的同时也提了十二分的警醒,知道祝春时不喜欢那套繁琐的规矩,便也直身坐下了,只是神色里更添几分恭谦。
与此同时,春容那边得了吩咐,也把兰芝带了过来。
齐兰芝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头上扎着双丫髻,两支铃铛似的银钗簪在发髻里,又各戴了朵粉色绒花,水灵灵又俏生生的,看着便觉可爱。
“奴婢见过姑娘——”齐兰芝虽说年纪小,但想来是有她亲娘整日里教导规矩,进得屋里来二话不说便要下拜。
春容替她拿了大半东西,只有零星半点在她手里捧着,即便如此,祝春时看着她这般利落的动作,也叠声让巧莺拦着,一面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她近前来,一面指巧莺过去将东西放着。
祝春时看她长得伶俐,喜欢得紧,顺手揽了她在怀里,“好兰芝,既来了这儿,就不必整日奴婢奴婢的叫着,听着倒絮烦。”说罢又对着黄福道:“你们家姑娘教得倒是好,小小年纪规矩就齐全了。”
黄福看了眼毫不怕生,在祝春时怀里待得安稳的齐兰芝,很不好意思的笑道:“都叫她爹给惯坏了,也是姑娘好性子,看得起她,才不计较。”
“咱们兰芝这么乖巧,谁不喜欢?”祝春时抱着齐兰芝拍了拍,又叫来春容:“兰芝,和你春容姐姐去那边坐着玩,等我和你娘说完事了,你再过来玩。”
等春容领着齐兰芝往暖阁那边去后,祝春时才看了眼她捧着来的东西,布匹之类的大件没带整匹,而是剪了几块手掌大小的布,故而齐兰芝才能拿得动。这布无非是青蓝褐等不易脏的颜色,摸起来的手感也十分粗糙,黄福在一边道这不过十几文铜钱就能买一尺,很是便宜,然而在延寿街那些东西,却卖得极好。
至于吃食,则是些零碎果子和点心,也是极为简单的手艺,但越便宜才越容易被平头百姓所喜欢。
祝春时看着摆满了几案的东西,眉梢微微有些愁,神色也有些难看。
黄福小心翼翼的觑了眼,一时也不见方才的伶牙俐齿。
“你当家的可有问过,周围铺子的价是多少?”祝春时收回目光,抬手揉了揉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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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福立时道:“铺子租金一年大约三十两银子,若是要买只怕得两三百两,不过还得看铺子具体的大小面积来定。”
祝春时颔首,“我知道了,巧莺去里面梳妆匣下面,抓一把如意银锞子来,给兰芝拿去玩。”
黄福肃然起身,推拒道:“前些时候姑娘已经赏了她缎子,哪里还能要东西,竟是抬举她这个小人了。”
“那时是那时,今日是今日,我见着她喜欢,也就送了。”祝春时朝着暖阁那边晃了晃手,示意齐兰芝过来,“福婶子你也别推辞,我是给咱们兰芝的,你和你当家的做事仔细,我便是送几个银锞子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