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逖没有用饭后便午歇的习惯,因此只坐在床边静静看了祝春时的睡颜半晌,就起身出了屋子。
直到申时过,祝春时才从梦中悠悠醒转,醒来时房间内已看不见俞逖踪影。
候在碧纱橱外的双燕听见响声,“奶奶?”
她进来卷起红纱帐,见祝春时果真醒了,随即转身取来架上的衣裙给她换上:“爷去书房了,说晚上回来陪奶奶用饭。”
祝春时休息得不错,直到此刻也还没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嗯了声,权作回应双燕的话。
“爷说后罩房的东西随奶奶取用,回门时要带的东西奶奶也尽管置办,要是缺什么东西就告诉连明,让他去采买回来。”双燕两个月前才在祝春时身边伺候,乃是柳青璐拨过来的陪嫁丫鬟,年纪虽小却伶俐,又会说话,脆生生的几句话说完就让祝春时回过神来。
“知道了,去唤你圆荷姐姐来,我有事吩咐她去做。”祝春时起身,随口吩咐道,午睡前还十分羞恼的情绪好似已经随着睡意消失。
圆荷进来时看见祝春时斜倚在暖阁罗汉床的软垫上,一面翻着册子,一面揉了揉额角,她的压箱底银子加起来八百两,府里出了五百两,姨娘多年下来攒了二百两,她自个儿还有一百两银子的私房。
“姑娘。”
“过来坐。”祝春时指了指脚边的绣凳,“叫你来是想问问,太太给我的那个铺子平日是做什么生意的?”
圆荷不料是这件事,先是怔愣,继而反应过来:“从前是首饰的,但姑娘也知道,京城做首饰的铺子何其多,手艺精湛的不知凡几,那间店面既不很大,又不在集市中心,人流只勉强过得去,因此生意也不温不火的,每到年尾也能结出几十上百两银子来。太太当初给了您,就说往后要做什么营生全凭姑娘的想法,店里的人手也可尽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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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祝春时看了眼铺子的进账支出,“先让我想想日后做什么。”
“要我说,做什么都好,左不过就是和从前一样罢了。”圆荷却不像祝春时这般想的多,她觉得做这首饰生意也能过得去,每年有个百八十两的进益也很不错。
祝春时笑着摇了摇头,又拿了另外一本册子来,上面记载的是俞逖的私房,银子一共五百两,两间铺子的距离离她那间店面不远,但生意却要好上许多,一间是做衣裳的,一间是书店。
“先让齐之荣去瞧瞧,仔细看看周围的情况,附近有什么店面,来往的人多不多,大概的租金亦或者价格是多少银子。”祝春时不在这上面花费太多心思,“等过两天我得了空也出去看看。”
“近来天凉了,先让萍娘去我的私房里取两匹缎子做身衣裳出来。”祝春时说着,另起了话题,见圆荷没懂抬眼看过来,着重道:“给你家姑爷的。”
“姑娘都还没做呢。”圆荷嘟囔了句。
“十来个箱子的衣裳,我还愁怎么穿呢,若是再做,就是有两个我只怕也换不过来。”祝春时好笑道。
双燕在旁边听见这话便笑道:“圆荷姐姐是念着姑娘呢。”
“我何尝不知道。”祝春时也笑,“你们也取两匹缎子,要过年了,也做两身新衣裳。”
祝春时说着,在账簿上划了两笔,“你们姑爷的私房里写着有对雨过天青色的联珠瓶,去取来搁在窗下,等明儿摘了花枝来插上,想来不错。”
双燕哎声应了,倒是圆荷有些许迟疑:“不问问姑爷吗?”
“账册都给了,话也撂在那儿了,怕什么?”祝春时不似圆荷那般小心谨慎,若是连这个也不能随意,她要理着这些东西做什么。
两人正说话算账,便见泻露从外头走进来,身后跟着大太太身边的红缨姑娘。
祝春时起身,“红缨姐姐怎么来了,太太可是有什么话吩咐?”
红缨福身行礼:“六奶奶安,太太说今天二太太犯了累不好见客,但方才来了人说已经大好了,太太便说让奶奶明日一道过去请安。”
祝春时微微诧异,瞧了圆荷一眼,“麻烦姐姐过来一趟了,太太还有其他吩咐吗?”
圆荷在袖子里掏了掏,上前塞了个圆肚藏蓝荷包过去。
红缨看着手里的荷包,又抬眼看了看祝春时,笑着将东西收进袖里,也不吝多说些话:“倒是没别的了,奶奶放心,二太太人好,明儿就是见见侄媳妇罢了。”
祝春时领了她这份情,原还想送些东西,但又不好过于打眼,便只是笑着答应了。
俞逖撩了撩袍进屋,止了绿浓春容行礼的动作,不见祝春时的身影,张口就问:“你们奶奶呢?”
“红缨姐姐来了,奶奶和她说话呢。”春容低眉顺眼的,朝着右面暖阁里喊话:“奶奶,六爷回来了。”
祝春时听见声音从里面快步出来,红缨圆荷几人都跟在后面。
“泻露、绿浓去吩咐备饭。”
红缨瞧了一眼,福身道:“太太的话已经送到,就不打搅六爷和奶奶用膳了。”
俞逖扫了眼,一时想不到红缨过来的缘由,疑惑地看了眼祝春时,祝春时没来得及理他,转头吩咐圆荷将人送出院子。
“二太太的身子见好了,太太叫我明日一早过去请安,也好全了礼数。”等人走了,祝春时见俞逖进了暖阁,坐在罗汉床上,绿浓领着几个丫头上菜,这才过去坐了另外一侧。
“天越发冷了,倒不必另外在八仙桌上用饭,在这里也暖和些。”俞逖朝着祝春时轻声说道。
“二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祝春时颔首,接过绿浓递来的瓷碗,先用了碗热汤暖胃,慢悠悠的询问。
俞逖也学着她的模样用了碗汤,听见这话略停了停,似在思索,半晌后才开口:“对我们这些人还过得去,毕竟是隔房的侄子,碍不着什么。”
这话说得有水平,什么也没透露,但又什么都说了出来。
祝春时戏谑的看了眼。
“不过,”俞逖注意到她的眼神,微挑了挑眉,“两房关系一般,因为往年的某些缘故,二太太和太太不大对付。”
至于什么缘故,无非是当初爵位的那些事,祝春时从前就略有耳闻,如今又得了前面俞逖给的消息,就更清楚了。
“那想来也没什么,我好歹是新媳妇,又是头回过去请安,再如何也扯不到我身上来。”因只有他们二人一处用膳,祝春时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用了两口菜后觉得不错,着午间俞逖布菜的模样,也换了公筷给他布菜,像模像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