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征的时候正是暑热刚过,快近秋日的时节,因俞逖祝春时的年岁都不算小,府中也各自有弟妹等着,怕拖过了年节更大一岁,因此下聘后,郭文珠和柳青璐很快就选定了时日,将两人成婚的日子定在十二月初十。
祝春时自那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中备嫁,整理府里预备的嫁妆和柳青璐那头时不时送来添补的东西,只闲暇时候邀几个姐妹过府来说说话。
因知道祝春时在女红上见拙,避免日后房中不称手,柳青璐索性在陪嫁中添了个花信年华技艺精湛的绣娘,名唤萍娘,好日后给祝春时打下手,不必她亲自做这些。
除了绣娘外,柳青璐另安排了四个丫鬟,两家陪房拢共二十来个人,以及祝春时幼时的乳母冯氏,连带着身契一并给了祝春时拿着,让她这段时日先调教使唤着,婚后过府也能顺手。
这日刚进十月,圆荷捧着柳氏那头刚送来的两套珍珠头面,见祝春时正低头看着账本打算盘,“姑娘,前些时候您让我打的首饰,收在匣子里头了,可要瞧瞧?”
祝春时从账簿里抬起头,泻露忙上前给她揉捏肩颈。
“先放下吧。之前只做了两支金钗,倒不好送,我记得前两日母亲送来了几枚平安扣?”
圆荷细想道:“是有这个,我记得是放在妆奁里的。”
因是太太新送来的首饰,想来日后也是要带走的,不同于平时的东西,圆荷收拾的时候格外谨慎些,这会儿一面回答一面去檀木架上拿上面的八宝攒珠盒。
祝春时将几枚桃花玉雕刻而成的平安扣挑出来:“听母亲说,这原是一整块桃花玉,极难得才得了这么一块,又经匠人雕琢,才做了这么几枚出来。也是正好,圆荷,你且拿去送给三位姑娘。”
圆荷躬身应了退下,攒珠盒中还剩下两枚,祝春时看向泻露,“收起来,到时候也送大姐姐一枚。”
泻露笑道:“我记得了,前两日太太拨了陪房,身契也都送过来了,姑娘可要见见她们?”
祝春时信手拨了下攒珠盒里的东西,“先不必了,叫奶娘暂且先管着吧,是哪两家的,都叫什么名字?”
“一家姓齐,名之荣,齐之荣的爹就是咱们家里的家生子,后来夫妻两个都在太太跟前做事,也算是有几分体面的人,他们家里还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儿子早早成家了,都在府里跑腿,膝下的孙子孙女也都有五六岁的年纪;另外一个姓姜,单名一个山字,以前是常在老爷跟前跑腿做事的,家里三个儿子,只剩最小那个还没成婚。太太说,姑娘以后出了阁,总得要几个伶俐的做事,他俩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家里人也多,日后也好帮着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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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春时凝眉思索了片刻:“齐之荣家的那个闺女,我记得年纪不大?之前去太太院里的时候撞见过,叫什么兰芝的?”
“难为姑娘记得,那丫头还小呢,七八岁的年纪,平日里也就偶尔在太太院里跑腿打帘的,齐之荣家的只怕也是想她家丫头得太太的青眼,将来好有个前程。”泻露琢磨了片刻回道。
“应该的。”祝春时抓了两把金银锞子递过去:“这东西素日也用不上,你瞧瞧两家里有几个孩子,一人送些,再拿两匹布,也叫他们安心。”
泻露笑着应了:“不必姑娘吩咐,太太送来的名册上都有记录,两家共六七个孩子,一人一对如意金锞子,一对银锞子,再各自扯七八尺的布做套衣裳,也就尽够了。”
祝春时点了点头,又摆手示意泻露下去,重新埋头进账簿当中琢磨。
日子晃晃悠悠进了十一月,距离祝春时的婚期还剩一月的时间。
柳青璐这日特地将祝春时和岳姨娘都叫来了正房说话。
岳姨娘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一路上走来便有些神思不属,眼圈慢慢红了起来。
兰芽见状忙扶着她往里走,笑着安稳:“姑娘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姨娘怎么又红了眼睛。”
岳姨娘低头笑,趁机擦去眼角的泪珠,“我知道,春时好容易才有了今日,是该高兴。”
进屋时柳青璐已经在和祝春时说话,瞥见岳姨娘进来,祝春时忙站起身,而柳青璐则注意到她眼角残留的痕迹,只作不知,笑道:“可算是来了,你也快来帮着春时点点东西,掌掌眼。”
岳姨娘柔柔一笑:“有太太看着,妾身没经历过这些,只怕是要帮倒忙的。”
垂珠请岳姨娘坐在祝春时右侧,柳青璐则在左,等到岳姨娘落座后,祝春时这才随后落座。
“俞家的那五十抬聘礼,我是打算让春时尽数带回去,咱们府里虽说比不得伯府富贵,但也不是苛待姑娘的人,带回去春时的脸面也足。”
柳青璐指了指桌面上的聘礼单子,又从闻雨手里接过嫁妆单子给岳姨娘给祝春时看。
“这份单子一式三份,除了我这里握着一份,另外春时拿着一份,剩下的那份带去靖海伯府入库,这上面除了公中拨的绸缎首饰字画器具外,还有公中给的五百两压箱底银子。”
府里姑娘出嫁公中会备上一份压箱底银子,数目自然比不得世家贵族,但于他们家而言也很过得去了,但若是觉得少了,也可由自家嫡母或生母添上一份,不拘是多少。
当初大房的元锦出嫁,除了公中拨出来的五百两,大太太夏寻贞自己又往里加了一千两银子。
“已经很好了。”岳姨娘仔仔细细的看过这两份单子,若是嫁妆聘礼合拢在一起,春时的嫁妆加起来只怕有七八十抬,已然是京城中极有体面的事了,要知道当初二奶奶季氏也不过六七十抬的东西。
祝春时看单子上除了公中的五百两外,还看见了一个额外的铺子,她愣了下看向嫡母,见对方含笑看过来,明白过来:“女儿谢过母亲,姨娘说的很对,这就已经很好了。”
“我请了工部左侍郎的夫人来做春时出阁的全福太太,她为人和善贤能,夫妻和睦不说,膝下又儿女双全。”
祝春时将东西收好,又听柳青璐如此说道,笑眯眯的应下:“大姐姐往日回门时也说赵家太太对她极好,凡事都不苛责的,母亲请了来,想来女儿日后也能沾几分赵太太的好福气。”
“我原还担心你吃亏,如今瞧你这张嘴——”柳青璐含笑轻拧了下祝春时脸颊:“怕是半点也吃不了的。”
她说着看了眼一边默不作声只盯着祝春时看的岳姨娘,想了想又道:“靖海伯府的情况你也清楚,三房共居,大房居长却非嫡,眼看爵位旁落到二房身上,想来两房之间私底下不算融洽,但明面上嘛,郭太太和伯夫人总要顾着些脸面,纳征时看着也还好,想来闹不出什么大事来。至于三房的三老爷,官位是做得最高的,和大房没什么利益纠葛,也算计不到你们头上来。”
祝春时抿着唇笑,自从两家商定了亲事,俞逖那边就经常派人送来东西,除却吃的玩的,起先两次就是俞家内部的人际来往以及平常的个人秉性,好叫她心里有个成算,不至于刚成亲进府就两眼一摸黑。
“至于大房内部,上面两个姑奶奶都出嫁了,你一进去就是长媳,俞逖看起来也是个有本事的,何况那位嫡出的爷还小,上面两个儿子都长成了,郭太太想来也不会如何为难你,平白添些麻烦。”
柳青璐见祝春时仍旧笑盈盈的,未曾露出什么神色来,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至于俞逖嫡母和生母之间的关系,不必我多说,凭你的手段想来无碍的。要是实在为难呢,你就去找姑爷去,让他想法子,不用你头疼。”
岳姨娘从前是经常服侍柳青璐的,也曾见过几次她将麻烦推给祝二老爷去,这会儿听了话便忍不住低头笑,笑了会儿又觉得不妥,抬起头来拍了拍祝春时的手:“都听太太的。”
祝春时点了点头。
柳青璐将东西都送到,话也说尽,一时没其他话叮嘱,又见祝春时母女俩还有话要说,略说了两句也就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