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于人群中的许三归和正在席间服侍的枳橘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目光都暗暗落在了主位上坐着的男人。
许三归在明,他依着唐清璃的指示到了永安城中便直接找上了谢时安,告知了他自己的身份。
谢时安也很惊讶,原本他以为唐清璃知道此事想必要么就是选择不管,要么就是把椛涧木安排过来,没想到她直接把许三归给调过来了。
许三归是谁?这可是她长公主府的侍卫统领,就这么大方地把人派过来了?
“大人可知道,若是龙卫过来了,大人便有冒犯之罪。”
许是看出了他眸中的惊讶,许三归难得提了这么一句,随后说:“但是殿下知晓谢大人忠君爱国,自然也不想让谢大人出事。”
“多谢殿下。”
谢时安闻言对唐清璃有极大的好感,原以为公主只是一个善用权谋为自己夺利之人,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
“谢大人客气。”
许三归心头微松,既然谢时安没有异议,那他这段日子便护着他就是。
“微臣必定会为殿下保密。”
谢时安又补充了一句,看着许三归说:“许大人可藏着自己的身份…”
“不必。”
许三归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谢时安的话:“殿下乃永乐郡之主,自然有权力让微臣去往任何一个地方,也有资格护住谢大人。谢大人也不必多思,此事哪怕陛下知道了,殿下也是不惧的。”
“是时安想多了。”
谢时安顺从地点了点头,心头对此若有所思,他原本还以为这唐清璃是为了自己才把侍卫统计派来,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有些想多了。
收敛思绪,谢时安不动声色地提了一杯酒,苏不容自然不会不给他面子。
一轮酒喝完,大家看着谢时安爽朗的样子,也就逐渐放下了心头的忐忑。
城主相邀,又有知府作陪,哪怕这是一个局,他们也必须来!幸好这谢时安看上去确实只是想着为自己的母亲庆寿。
酒过三巡,大家争相把自己给老夫人准备的东西都取出来,一个二个都在说自己的东西有多好多好,其中吵得最厉害的,当属永安城中那两位大名鼎鼎的儒商。
所谓儒商,便是注重个人修养,诚信经营,有较高的文化素质,注重合作,具有较强责任感。
谢时安看着这两个在堂内争锋得面红耳赤的男子,突然觉得这俩怕是辱没了这儒商之名。
“两位,两位。”
另一个商人看出了苏不容和谢时安眼中的不喜,连忙起身把两人拉开,安抚了几声就让他们坐下了。
“大家能来便是给我谢某人面子了,这送来的礼物自然都是极好的。”
谢时安笑着打了个圆场,又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正想说些什么,从外面跑进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大人!大人救命啊!”
男人跑到了苏不容和谢时安跟前,趴在地上痛哭哀嚎着,他应当是许久未曾沐浴,一走近就带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让在场的人都捂住了口鼻。
“这是怎么回事!喜庆的日子怎么把疯子给放进来了!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还不等谢时安和苏不容发话,坐在底下的一个官员便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指挥着一旁的侍卫就要把人给拉出去。
“不急,张大人息怒。”
谢时安看着那男子,淡淡道:“既然他如此处心积虑来到这里,想必确实是有什么冤情想要诉说,我们不如听一听他想说什么?”
“苏大人,您觉得呢?”
“这是自然,为官者要体察民情,你有什么冤情自然可以坦诚相告。”
苏不容点了点头,他心头有些不适,这城主府断然不可能随意放人进来,自己这又是被谢时安利用了。
“知府大人发话了,你有什么冤情尽管说出来。”
谢时安挑了挑眉,似乎就在等着苏不容说这句话。
堂下的人听到这话,连忙磕头,带着哭腔:“草民要状告知府大人私铸铜钱!”
嚯!好大一项罪名!
许三归抱着自己的刀看着苏不容原本还算镇定的脸突然崩塌,心头啧啧称奇,这刚刚才说要体察民情,立刻马上就被摆了一道,这苏不容真得气死。
“放肆!你胡说八道什么!”
谢时安和苏不容还没说话,另一官员便又咋咋呼呼地拍了桌子,谢时安知道他,是苏不容麾下的马前卒,不少事都是他帮苏不容开口说话。
“草民所言句句属实!”
男子额头都磕出了血,他手臂绷得很直,隐约可见的青筋爆出,仔细看可以看出,他身上似乎还带着伤,带着点血渍。
“那你可有证据?”
谢时安看着男子,语气淡淡的,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魄:“这污蔑朝廷命官,可是要诛九族的!”
“草民没有污蔑他!我就是被他手下人抓去铸铜钱的作坊做工,那些人会总会借着各种各样的由头不让我们好好吃饭休息,对我们动辄打骂,在里面见不到光地活着,每日早早便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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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泣不成声,又说了好几个细节,让苏不容指尖微缩,真该死,居然真的让人跑出来了。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反应不过来这是针对自己的局,那这十几年的知府简直就是白当了!
他还真是小看这个谢时安了啊!居然敢折腾出这件事对自己发难,真当自己是吃素的?
“既然如此,那本官便拨一队人马随你去那个地方瞧一瞧。”
谢时安点了点头,又看向苏不容:“不知苏大人意下如何?”
“谢大人既已做出了决断,那本官还能说什么?”
苏不容看着他,冷冷地说:“这城主府还真是守卫森严啊,随随便便就能够闯入生人。”
“大人此言差矣,想必是手底下的人不懂事,怀揣着一腔热血便直接让人进来了。”
谢时安被他这么一刺也不生气,只是轻声说:“下官必定会对那些下人严加处置。”
“哼。”
苏不容冷哼了一声,目光扫视堂下各怀心思的人,最后盯着那个男子,眸光冷冽:“你说的这些不过并没有丝毫根据,如你所说,这地方不见天日,你又如何能够得知与本官有关?”
“因为你来过!”
男子怒目而视,他盯着苏不容,眸中满是血丝,苏不容带来的护卫见状连忙围了过来,害怕他暴起伤害到苏不容。
“这…”
“此话当真?!”
“简直是胡说八道!”
“知府大人怎么可能这么做!”
“你这人定然是认错了!”
男子此话一出,堂内顿时炸开了锅,大家三两成群都开始议论,今日前来的都是紧跟着苏不容的,他们为人低调,几乎在谢时安来的时候都未曾参与斗争。
苏不容暗中提点过他们,这位天子近臣处事便是非黑即白,不会允许灰色地带存在,正因为及时规避,他们才能够直到如今都未曾被抓到错处。
但是大家跟着苏不容都心知肚明,这私铸铜钱乃是死罪!小米谢时安来了之后,他们早就让那些人都停下了,一个人都不让放。
怎么可能今天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人?
想了想,他们知道,这是谢时安对他们下手了,他居然真的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下手!
“谢大人,这苏大人可是知府,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又如何能够妄下结论?!”
谢时安看向那个叫的最厉害的官员,是永乐城中一镇长,听说家里还挺有银子的,这个官位似乎也是他疏通了不少关系求来的。
这其中少不了苏不容的牵桥搭线。
“李镇长说得对。”
谢时安轻蔑地点了点头,随即道:“既然此人拿不出证据,想必确实是在说谎。”
“必定是在说谎!”
李文焕听到他的话被认可,又重重点头:“此人必定是居心叵测,妄图陷害朝廷命官!”
“不可查!不可查啊!”
又一镇长开口,谢时安挑了挑眉,看着他义正言辞地说:“大人若是查了,岂不是冒犯上官?知府大人也白白受了委屈,陛下必定会责怪大人…”
“此人说的话前言不对后语,必定是在撒谎!妄图陷害苏大人!”
“是!一定不能让人得逞了!”
“谢大人,我们身为同僚也是为了你好,你这性子应当改一改了,万万不可如此冲动。”
“是啊是啊,总是这样可不好。”
谢时安看着关心自己的众人,轻笑着说:“若是我一定要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