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对姻亲血缘极为重视的朝代,有些时候,长辈的话比官府还好使,这就是古人刻在骨子里对长辈的孝顺。
柳棠只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今天的女儿真的是颠覆了她之前的认知,哪怕知道了之前韩升平有托梦给她,她也没能缓过神来。
“娘。”
韩霜锦敏锐察觉到了柳棠的异常,轻轻地叫了她一声,问着:“您不舒服吗?”
“娘没有不舒服。”
柳棠摇了摇头,虽然她很不想说丧气的话,但是此时此刻就是憋不住:“娘是在想,这偌大的家业,没有个男子怎能撑得起来呢?”
“娘,不急。”
韩霜锦听了她的话也不生气,只轻轻地笑了笑,接着说:“慢慢来,您且看好吧,女儿一定不会辜负爹对我的期望。”
“好孩子。”
柳棠拍了拍她的手,现在的她还没有从失去夫君的悲痛中缓和过来,听她这么说,也就只好默默点头。
“那您和祖母早些休息,女儿去书房了。”
韩霜锦知道柳棠本质上还是不信任她的,只不过是因为韩老夫人支持才没有多说什么,所以她也没有多劝,有些事急不得。
“去吧,注意身子。”
韩老夫人摆了摆手,然后看了一眼柳棠,示意她留下来陪着自己。
“娘。”
柳棠知道韩老夫人是有话对自己说,所以在韩霜锦走了之后轻轻的开了口。
“棠儿,你嫁入家中多久了?”
韩老夫人看着她,轻声问。
“约莫,三十几年了吧…”
柳棠听了韩老夫人的问话,不自觉就开始回忆。
“是啊,嫁进来三十几年了,你一无所出,唯有锦儿一人,我可曾说过你一句?”
韩老夫人突然的发难让柳棠猛地一颤,下意识便跪了下来:“娘,儿媳…”
“我不是趁平儿逝世便要追责于你,我是想要告诉你,既然命中注定无子,那便不要把自己最后的希望一同掐灭。”
韩老夫人没有伸手扶她,而是居高临下的就这么看着她,轻声说:“从前平儿在的时候,锦儿唯唯诺诺不堪重任,我不曾多说过一句。”
“但是现在不同了,平儿不在了,这偌大的家业能托付于谁呢?”
“原先老身还在想,若是无人能撑得起来这韩府也就罢了,寻个合适的人将生意尽数托付也可。”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锦儿做出了改变,或许是因为受到平儿逝世的刺激,又或许真的如她那般所言,平儿入了他的梦中,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韩府仍旧在嫡系一脉手中,她继任是名正言顺的事,我知你觉得她身上的担子太重,但如今要守护住平儿的心血,也就只有这一个法子。”
“方才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柳棠手里攥着手帕,她潜意识里知道韩老夫人说的话是对的,但是私心还是觉得韩霜锦不行。
她养大的女儿自己不清楚吗?从小就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就连读书也是自己压着的。那唯唯诺诺的性子怎么可能瞬间就改变呢?
但是柳棠一言未发,她知道韩老夫人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韩霜锦身上,所以自己还是别找晦气了。
“我知你心里不服气,但是有再多的气,你都给我憋着,现在什么事都没有锦儿重要。”
韩老夫人理的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这个儿媳她一直都未曾为难过,她知晓自己儿子对她的疼爱,而且这些年来确实安安分分的,故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这所有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韩府安安稳稳能够继续存活下去。
她不想再听到柳棠说这种丧气的话,故此,警告的话需说在跟前。
“是,儿媳明白。”
柳棠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攥在手里的手帕又紧了几分,罢了罢了这或许就是锦儿命中注定的劫吧。
在书房里细看账本的韩霜锦,自然不知道在自己走了之后,韩老夫人和柳棠的对话。
韩霜锦将账本初步归类,然后统计了一下韩家目前的资产,对于自己拥有的家业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小主,
韩氏虽然称为氏族,但其实他的势力与其他的氏族并不能一概而论。
氏族之所以能够称之为氏族,不仅仅是财富的堆积,更重要的是人脉的积累。
韩氏的财富主要是来源于布庄的生意以及皇家的赏赐,皇商这个名头对于布庄的生意简直就是金字招牌,所以永州有一半以上的布匹生意都在韩家手中。
一般正常情况下来说,有这样的财力支持,氏族会选择资助一些贫困的读书人,待他们取得功名之时便是纽带维系成功之日。
有财有权,才是衡量一个氏族地位高低的前提。
这样才能够去发展后辈,形成一个庞大的家族,最后才能称得上氏族。
所谓的韩氏,只不过是永州城内别人对其敬称,出了永州城,他便什么都不是。
根据南朝对城府的划分,大致划分为州,郡,府,城,镇,道。
因其疆域之大,故有九州十八郡的称呼。
韩霜锦想了想,大概就是现代的战斗国到热带的疆域吧,反正是真的大。
永州城在其中其实并不显眼,所以虽韩家有个皇商的名头,其实本质上也只是永州城的一个小地主罢了,毕竟这皇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
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自然是挑挑拣拣,送到那京都中,皇商从不会缺,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但是古人对于皇权有着天然的畏惧,所以哪怕没有实权,还是有不少人为了这个名头趋之若鹜,毕竟扯大旗好做事呀。
韩霜锦轻轻敲着桌子,这店铺的具体情况还是要明日去看账本才能知晓,永州城下共有五镇二十八道,共设三十六家铺子。
她突然觉得头有点大,等所有的铺子全部走完,估计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又不能不去,她必须要把实际情况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能够针对韩氏布庄今后的发展做出新的规划。
而且韩家还不止有布庄,他开了几家酒楼,以及一些首饰铺,韩升平是个有生意天赋的商人,他知道,韩氏光靠布庄是走不久的,所以也探寻过其他。
只不过一直都没有什么成效罢了。
韩霜锦计划着也抽出一点时间去看其他的铺子,或许她能借鉴现代的一些手段将之盘活。
除了铺子,韩家还有几百亩田地和十几个农庄,分布在不同的镇和道,每年收租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待韩霜锦将所有的铺子田地理清楚后,已接近后半夜,油灯加了四次,芍药想劝她休息,又深知如今小姐已不再是之前无忧无虑的小姐了。
“芍药。”
韩霜锦放下了手中的账本,终于全部结束了。
“小姐。”
在书房外守候的芍药听到声音赶忙进门。
“备些面食,我饿了。”
韩霜锦半天没有进食了,原身的身体又很娇弱,这会是真的有点犯晕了。
“是。”
芍药不敢怠慢,连忙去准备吃食。
韩霜锦透过那未关的窗户抬头看到了挂在天空中的月亮,那么圆,那么亮。
就像是离自己很远很远的家一样,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