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他精神抖擞坐起来,风乍起,带着点寒意,他把被裹在身上,想想未来美好生活,他就心花怒放,他突然想起哥哥来,一股凉气,倏地从头渗透到神经末梢,哆嗦着,他的这份体面,算是坐享其成,陈渐钢死得血腥,那场面他依然记得,脑门上有三个窟窿,脑浆子沾在绿草上,哥哥做事一向规矩呆板,凡事想别人多一些,想自己少一些,不懂得变通之道,他也是被迫无奈,如果他不如实说出哥哥的情况,说不定,他就会死在哥哥头面,他没办法,与其两个都死,不如活下一个,生死之门,就那么难以决择,哥哥,你一向疼我,我不想死呀,他哆嗦着,一字一顿,把哥哥的底,透露给单德州。陈渐钢领着兴盛马帮,由衰变盛,单德州看在眼里,也热在心里,单不想血腥,留着或许是一条路,他想最终通过中间人,直接接近卖家,但被陈拒绝了,惹毛了单: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你自投!后来,单想变通一下:让陈按月按年缴会费,也被渐钢拒绝了,钱是命,命就是他妈狗屎!
哥死后,他接管了马帮,仍叫兴盛,但和土匪就沆瀣一气,虽东西通达,渐渐沾染匪气,史布业也玩枪,他却不敢动史,史背后有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后来雄起的西凉县长。
他经常做噩梦,梦中看见哥哥,就站在他眼前,指责他贪生怕死,在大汗淋漓中,被吓醒,“哇—”吐出一口清水,恶心还想吐,尽管夜色就要苍茫,他还是依晰看得见曹家集的影子,“曹家集歇!”
其实,他根本不用说,这是必然。
2
大清早,薛彪骑着快马,就直接进了廖青云家,昨夜露水有些大,湿漉漉的石狮子上,往下滴水,薛彪下马,把马拴在大门旁一棵树上,到了门前,“你好,廖队长在家吧?”
“在,薛五爷,一大清早找我们老爷有事?”看门认识薛彪。
“是!可否通报一下,有人给廖队长从省城捎一封信!”
“好嘞!”
功夫不大,廖青云迎了出来:“哟,这不薛……”
“廖队长,你好,有人托我给你捎封信来!”
“在哪儿?拿给我吧?”廖青云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廖队长,不会就在这儿,让我把信交给你吧?给你信的人,还有话!”
“那请进!”廖青云扭头就走。
廖家以前也是小门小户人家,祖上没有出过一言九鼎的人物,廖青云是廖家第一代有点出息的人,他深知能有今天之局面,一则靠自己努力,另一则是别人提携,而这个人就是督军之长子,他们算是同门,点水之恩,无法涌泉相报,因为级别不够,但并非此人忘恩负义,而且把这种恩藏匿心中,在等待时日。
遥想当年,督军之子单枪匹马,马陷淤泥,如果不是薛彪和廖青云相救,十个也死无葬身之地,土匪凶悍,一直无人敢惹,廖青云忌惮许久,一直不敢造次,更何况陈渐良靠通匪卖兄苟活,这是人渣,虽不差钱,却被人私下吐槽。
跟着他,走进客厅。
“坐吧?什么人从省城托你捎信?”
“廖队长,你看一下就明白了!”薛彪恭恭敬敬把信递上,并从怀中掏出两根小黄鱼,一并递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督军府二公子的意思!”
“这么说,陈惹着他了?”
“这个我不敢说,信中有详尽说明,廖队长,我就不打扰了,再会!有用得着我薛彪吱会一声,定当全力以赴!”薛彪一抱拳,站起来,准备走。
“他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不出意外,也就这一两天!告辞!”
“谢谢你!”
“应该的,纯粹举手之劳!”
麻砾胡同,石子铺路,油光水滑,陈渐良拎着点菜,哼着曲子,就拐进麻砾胡同,太阳在头顶偏西,他刚刚走出去几步,就被蜂拥而上的警察,扭住。
“嘿!嘿嘿,你们一定是弄错了,你们抓我干什么?我就一跑马帮的!”陈渐良挣扎着,他头脑一懵,发了。
“你不仅跑马帮,还捎带脚做点别的事吧?”一名带队的,用翻掌在他脸上拍几下,“我们已经盯了你好久了,说说吧,你都做过哪些事?”
“我什么也没做过呀?我说什么呢?”
“不说是吧,我有的是时间对付你,你说说是谁把陈渐钢的行踪透露给单德州的?”
“那我哪儿知道?你们别忘了,他是我哥,我亲哥!”
“那再说说:黄鹤松是怎么死的?”
“这我哪儿知道?你们破不了案,不能拿我当替罪羊!”
“是吗?要不要我给你提个醒?你以为我们都是吃干饭的?为了钱,为了命,你丧尽天良,姓陈的,走吧?到警局说说你的冤,带走!”绳捆锁绑,堵嘴套麻袋,象逮猪一样,扔车后座,嘎达一声,世界就黑暗,听得见汽车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