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里深居浅出的庄惠英,听到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看见儿子蓬头垢面,手上身上还沾着血污,见儿子直直扑倒自己面前的雪里:“妈,我爸没了-----”肥胖的身子摇晃两下,任凭儿子爬在她脚下哭,她没有动。
这时警察小刘走下来,“你是黄太太吧?”
“我是!”
“黄先生在西凉城遭遇不测,我受警局廖队长委托,对于黄先生的不幸,深表同情,现请你立刻动身,前往县城处理黄先生后事,我们警局,将尽快破案,希望你们节哀顺变,也希望您能提供更多有关黄先生的事情,力争尽快破案!”
“谢谢你,刘警官!”她拉起黄兴忠:“起来!黄安,黄安!”
“哎,太太!”黄安正在给马饮水,应着声就出来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这黄家的天不就塌了吗?他将来何去何从?后脊背发凉。
“你去铺子里,把大掌柜的杨坚强师傅叫来,我们商量一下!”
“哎!”他却走过去,拉着黄兴忠,“少爷,起来吧?”泪水已经噙满眼眶。把围裙解下来,一脸阴沉。
大约中午一点多钟,黄安赶着马车,拉着黄鹤松的遗体,到了西门口,这时,太阳已经从灰灰的云块中,挤出半个脸来,凄楚黄晕的光,散散投地上,在西门口那儿,聚集着黄花甸子男女老少,谁也不说话,另一辆马车上,跳下来黄兴忠、庄惠英、杨坚强也从车辕上跳下来,早已准备在那里的一班唢呐,就昏天黑地吹起来,唢呐细细的哭音,一步三叹,撩人心魂断人肠,唢呐前迎,黄安步子走得很碎,一身素缟,长长拖地,黄兴忠赶忙小跑几步,立在车前,“老爷,慢着点,咱到了黄花甸子了,回家了!”这是黄安的声音。唢呐后队便前队,一路吹吹打打,这就从西门进来了。
黄姓近支亲族,纷纷往黄家而涌,黄鹤松这一支,四代单传,当黄安把马车停在门口,门前人山人海,杨坚强进退不是,虽说黄鹤松没有亲近的,但黄姓在黄花甸子,属于名门旺族,这一门里,能帮助的人太多了,根本伦不上外姓人插手,黄安也一样,当十二个人抬着黄鹤松遗体进门时,唢呐象爆米花炸裂由低沉哀婉转向高亢激越……
梁一纹知道这件事情,是在早上八九点钟,她看不到黄兴忠,也不知道怎么办,是周兴池老师向同学们透露这一不幸消息的,不一会儿,她的脸颊烧得厉害,思绪也陷入浑沌状态,她不知道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对她意味着什么,眼前一片迷茫。
史春铃很快听到这个消息,她不知道怎么办了,二哥也没有告诉她,好容易挨到五点多,太阳早已掉进迷惘里,她和响铃才坐着家里马车,全身痉挛往黄花甸子去,天气干冷,她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亮子哥,那事是真的吗?”她吓坏了。
“是真的,尸体中午拉回来了,听说明天成殓!”
不知为什么,史春铃哆嗦起来,一股凉气倏地从头漫到脚底下。
“三小姐,你要不要绕两步去看一眼!”
“不去了吧,你知道我这人胆小,看了我怕夜里会做恶梦!”
“你可真逗,人死如灯灭,你真以为人死就变成鬼,来……”
“快别说了,吓死人了!”
“你迟早要到他家去,说不定,用不了过年,你就嫁了!”
“不会的,怎么我也要把学上完!”史春铃心惊肉跳,天渐渐黑了,车子还在摇晃,狡猾的狐狸,正在某个她并不知晓的地方,凄泣地叫着,“咕咕-----”声音长而大,狼也在另外一个地方,不安分叫着,“嗷----喔--,嗷----喔--……”“这都什么叫声呀,咋这么瘆人呢?”她挨着响铃,往响铃怀里靠。
“不就是狐狸和狼吗?三姐,它们怕人,人是它们的天敌,你哆嗦什么呀?”
“哈哈……”史亮甩了下鞭子,在头上炸响,“哈哈……三小姐,你这胆子咋这么小呢,跟芥菜粒似的!”
安葬了黄鹤松,大部分客都散了,经过这六七天折腾,每个人都累得贼死,阳光终于有了点模样,屋檐羞羞答答滴起水来,没完没了,黄兴忠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枯枯地坐着,这时庄惠英走进来:“兴忠,你出来一下!”
“干什么?我明天就回学校去!”
“我看这学就上到这儿,干脆告一段落!”
“那不行,我怎么都得上到毕业吧?至少我得拿个毕业证书!”他心中想的是梁一纹,但这事没法和母亲说。
“你先出来,你大舅,你二舅和你二姨、三姨都在!”
“干什么嘛!”他极不情愿走出屋子,客厅坐满了人。
“哟,兴忠,你坐!我们和你说点事!”说话的这个人是黄姓家族中最有威望的黄松声,“兴忠啊,天飞横祸,你爸遭此不幸,这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但已经发生了,谁也无力回天,你爸是个大能人,他是我们黄花甸子的骄傲,除了他,没有人能把生意做到西凉城,并且把生意做得这样风生水起,你姨平白无故消失了,你觉得这里的事简单吗?你爸的仇怎么办?就这样白白搭上一条命吗?黄花甸子不少人正踮着脚,露齿讪笑,他们早就巴望你们家倒倒塌,他们没有本事挣世界,羡慕妒忌恨,比他们过得强的,表面笑嬉嬉,内里恨得咬牙切齿,你爸爸抢了他们的风水。”
“损人不利己?那不是有官府在查吗?”
“你可真逗!你相信他们能查出来吗?”
“他们不是拿了钱吗?”
“看看,还是幼稚得可爱!你妈是个女人,你是黄家唯一男丁,振兴黄家百年基业靠你,你已经十七岁了,我象你这么大,已经做了父亲,综合你舅舅和你姨,以及黄家各位长辈意见:先成家,后立业!这事具体交给老嫂子找人操办,学就不用上了!”
“我……”
“听我把话说完,你是黄家唯一的孩子,必须撑起这个门面,大道理也许你比我懂,老嫂子,鹤松是不是之前给他订过一门亲事?”黄鹤声扭头看庄惠英。
“有这事,是史家春铃!”
“怎么订他家?”黄鹤声捻着胡须,有些矜持,“这个人就是个滚刀肉,可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呀,这事不大好办!”
“你是说,他会反悔?”
“不仅会反悔,还会把事情说得冠冕堂皇!史健久这个人,没有利的事,他是不干的,你要小心这样人,黄家在黄花甸子上的店铺,要格外小心,他惦记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跟单德州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要小心,杨师傅,这事你还得多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