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熟,城墙。
古老的城墙上沾满了斑斑血迹,疲惫的将士依靠在墙角,利用战事的间隙正在打盹,上来帮忙的百姓正在忙着将石头、干柴以及煤油物资搬到城头。
潘元绍和吕小九眼睛里面充满血丝,看着满目疮痍的城下和远方依然稳固的敌营。
围城的进攻已经打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城中无论是将士的士气还是物资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吕小九望着远方的天空,喃喃地说道:“张皓,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潘元绍笑道:“小吕将军,求人不如求己,在战场上唯一能够依靠的都是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张小天苦笑道:“我当然知道那狗东西也很难,但还是抱有一线希望,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当一个盖世英雄。”
潘元绍笑道:“是呀,也许城中的百姓和将士都相信你说的,公子会来救咱们的,所以才跟着我们一起抵抗到了现在。”
吕小九就像一名虔诚的学生,诚恳的问道:“潘将军,你以为咱们在常熟还能守多久?”
潘元绍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个月也说不定。”
吕小九说道:“难道就这样被动地等下去吗?”
潘元绍郑重地看着吕小九,说道:“本将征战沙场将近十五个年头,有一些心得体会,不知道小吕将军有没有兴趣听本将说一说?”
吕小九知道这是潘元绍在向自己传授战斗的经验,连忙说道:“洗耳恭听。”
潘元绍道:“像咱们的‘大周公子’那样,每每以奇招胜出,这并不常见,也只有皓哥儿才能够做得出来,他的影响力,士气以及天时都是他能够成功的一部分。”
“但是就算如此,依然要屹立于城头苦战一天而不退,需要忍受长途奔袭的劳苦,需要团结最广泛的力量,减少战场上的阻力,这也是另一种的‘以正和,以奇胜。’”
吕小九听得若有所思,连连点头。
潘元绍继续道:“战场一旦开打,都有胜负之数,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双方都是因为自己可能会取得胜利才会有这场战役。”
“当然也有人会以必死之局做一些无谓的牺牲,或者为了掩护袍泽撤退,而在后方坚守,但是这毕竟是少数。”
“大部分战事一开打,虽然力量有区别,军士的素质也有差异,打起来都是五五之数,因为这场仗的胜负只有两个答案,要么输要么赢。”
这个说法很新颖,吕小九从来都是听说战场参军的分析,要么敌强我弱,要么敌弱我强,双方什么三七开,六四开之类的说法,但是潘元绍却说,上了战场,无论力量如何悬殊,只要有一方的目的是打败对方,那么胜负就是五五之数。
吕小九迟疑道:“难道不看我军战力、士气还有其他因素吗?”
潘元绍道:“当然看,天时地利人和都要看,就像皓哥儿总说的那句话,团结最广大的力量,最大限度的削弱敌人,这些都是打败敌人的先决条件。但是只有打败对手的时候,你才能说十成胜算,要不然永远是那个五成。”
吕小九听得似懂非懂。
潘元绍继续道:“所以,在打败对手之前,永远不要轻视一个想赢的敌人,因为你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样的后招,即使他在做困兽之斗,要不定他还有我们没有看到的杀招。”
“在没有被对手打败之前,也不要丧失了士气和胜利的勇气,因为你不知道对手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是不是同样山穷水尽,你有没有用尽你所有的力量来赢得这场胜利?”
吕小九的眼睛渐渐地亮了起来,眼神也渐渐从迷茫转而坚定。
潘元绍平日里只要有空闲,都会把自己对战场的理解传授给吕小九,而这样残酷的战场,对于一个“新将”来说,却是一个最好的课堂。
虽然吕小九当过飞龙密探的指挥使,但却并没有真正地指挥过一场军团的大规模作战。
在吕珍去世之后,无论是张士诚,还是张皓,亦或者是整个大周的军民,对吕小九都有着非常高的期待,因为他的父亲叫做吕珍。
在潘元绍离开高邮的时候,张士诚暗示潘元绍多多提点一下这个小将。
潘元绍没有藏着掖着,将他所有的东西尽可能多地传授给吕小九,这个学生也让他非常满意,他正在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从潘元绍那里学来的一切。
至于潘元绍是否担心吕小九会取代自己的地位,其实潘元绍比谁看得都明白,在张士诚受伤,吕珍去世之后,潘元绍可能是张士诚时代唯一能够镇得住场子的重将,所以他只要没有二心,潘元绍的地位在高邮动不了分毫。
而新生代的力量,譬如张皓、张士信、王越、张小天等人,虽然已经崭露头角,甚至张皓隐隐成为了比肩潘元绍的名将,但是要论稳重和放心,还只能是潘元绍。
张士诚对他的信任甚至可能超过了两个儿子,因为潘元绍为了他,背弃了整个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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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没有再说话,同时陷入了沉默。这个时候远方的号角声吸引了两人的目光,新一轮的进攻又要开始,城墙上疲惫的将士纷纷打起了精神,又是一场硬仗。
接下来的进攻出乎意外的强势,虽然随着时间的推进,方国珍和徐寿辉的联军越来越急躁。
傅友德的徐军也不再保全实力,冲锋攻城的时候同样竭尽全力,方国珍所部更是知道,如果这次打不下常熟,那死的就是他们,所以他们这一次都用了“大力”。
只是这一场进攻竟然有些歇斯底里的感觉,整个城墙外面都是黑压压的军队,四面城墙之外都站立的敌军,分明就是仿照张皓在泸州的攻城模式。
没有主攻,也可以说所有的方向都是主攻。
等到敌军整军完毕,潘元绍还不忘调侃:“今天这是怎么了?所有的家当都拿了出来,日子是不准备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