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干实际上是有点看出自家舅舅想将这个当成罪名,好为后面拿下李通、李整做铺垫。
但他提醒袁绍,就是现在已是决战了,有些事情不能太过了。之前单单让前、后、右三护军渡河作战就已经是消耗了袁绍的恩信了,毕竟李通、李整二人又不是傻子,还看不出这是要消耗他们麾下的兵力?
之所以他们还甘愿北上,不还是因为过往的恩信在?但这种恩信不能消耗完了,不然岂不是逼二李倒戈吗?
其实在场的其他人也知道这一点,不然如郭诞、逢纪、辛评这些人为何不说话?他们可和二李不太对付,之所以沉默,不还是看到大局这一点吗?
在听了高干这话的时候,袁绍的脸色没有太多的表情。他又想到一事,于是问知兵的邯郸商:
“天觉,我本以为那张贼是用兵中的圣手,但今日见其调度,又觉不过如此。”
邯郸商不明白,低着头,问道:
“不知主公何故此言。”
然后就听袁绍道:
“如今,我军三个护军,近五万人都已陆续投入伊洛战场,但从洛水北岸回来的谍报却打探说,那张贼在洛水北岸的军阵是一点变化也没有。难道他就坐视我军占据伊洛战场的要地吗?”
邯郸商心里有计较,但不说,而是又一次问道:
“如主公与张贼互易,主公打算如何应对呢?”
袁绍自矜一笑,说道:
“如是我,我知敌众我寡,定不会野战,而是谨守京都,伺机夜袭。再不行,非要野战的话,我也不会选择伊洛地,而是直接在伊水对岸布阵。一旦敌军要渡河,便半渡而击。”
其中说到半渡而击的时候,袁绍的矜骄气到了顶点。
邯郸商心里不以为然,主公真是纸上谈兵呀,但面上其人却露出敬佩之色,伏在地上对袁绍道:
“主公兵略无双,正该如此。”
其实邯郸商心里不屑,甚至也不解释,其实是他知道,场上总有某个人来做这个恶人。
而果然,此时陪坐在对面席子上的一人,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嗤笑道:
“邯郸商,你不是蠢就是坏。袁公之军略就是书生之见。反倒是对面的张贼,虽然是狂悖逆乱之徒,但如此用兵正可见其用心。那就是逐步引诱,让我军陆续过河,最后一战而破我军。”
此言一出,袁绍侧近之人全部色变,其中袁绍的另外一个外甥李宣更是拍案大骂:
“鞠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不敬主公,你还有人臣之礼吗?”
李宣的身份是比较清高的,因为他的爷爷是当年党人的大佬李膺,可谓名满天下。而李宣的父亲李瓒是袁绍的妹夫,在东平国为相的时候,负责出兵剿灭为乱泰山郡的张冲,最后兵败回郡,忧愤而死。
李宣年纪很轻,又和泰山军有血海深仇,此时见鞠义竟然敢为张冲说话,还诋毁他敬爱的舅舅,心中怒火可想而知。
但对席的鞠义却打眼都不带瞧这个乳臭毛孩,而是对上首的袁绍,真挚道:
“我鞠义受主公拔擢于微末,自然不敢逾臣之礼,但自古臣子就有直臣与佞臣之分。有那阿谀之辈,不能谏讽主上,只会说那好坏让主上开心。但开心能打败敌军吗?开心就能完成陈国大业吗?我鞠义不会说什么好话,但对于主上的忠心却天地可鉴。昔日有邹忌……”
“够了!”
袁绍怒斥一声,打断了鞠义后面的话,之后他又深呼一口气,语气缓慢道:
“两边都有道理,都不为过,言谁直谁佞,还太早了。鞠义,你的忠心我知道的,不用再多说。”
但实际上,此时袁绍对鞠义的愤怒已经是到了极点,就你清高,就你懂兵法。你知道自己说话不好听,那就不能不说?一定要反驳我一下,然后才能显示你是正确的?一定要诋毁同僚,才能显示你是那个忠直的。
要不是现在到了决战的关头,他还要用鞠义,真恨不得手杀此僚。
此时被训斥的鞠义张了张嘴,原先想说的现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于是,场面的氛围愈发尴尬和凝重。
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随后听到帐外一将大声报唱:
“主公,左护军传报。”
袁绍哼了一声:
“让他进来。”
随后,帐外令兵交了手中兵刃,低头趋步入帐,先是看了一眼上首的袁绍,随后单膝跪地禀告:
“主公,我家军主有报,在伊水上游发现一股敌骑,正游奕在外,我家军主已遣兵驱赶了。”
袁绍点了点头,对左右说了一句有意味的话:
“你们看,这才是好的主将,就应该如周军主一样,凡事有着落,事事有回响,别军队出去了,半天不来个军报,我袁绍是手里持风筝的,那风筝就是飞得再远,我要拽回来,它就得回来。”
说完,袁绍忽然下令:
“带我旗帜、战鼓、再让赤心队跟随,我们这些人都呆在军帐里,太被动了。都随我一起去左护军那边看看。”
说完,起步就往帐外走,而一众军将也没有出来反对的,毕竟袁绍说的也没错,主帅确实一直不能枯坐大帐,还是得到前线看看具体情况的,得听得到战场的喊杀声。
虽然有点风险,但去左护军那边,也算是在本阵中了。
有风险也大不到哪里去。
于是,帐内诸将、幕僚、侧近齐齐出动,随着袁绍直奔西北方向的左护军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