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对面,裴余时小心翼翼提醒道“这碟炙羊肉快要被戳烂了……”
今夜的清玉公主,反常的令他心慌。
视线似乎从未有一刻从谢侯夫人身上移开。
清玉公主攥着食箸的手一顿,嘴角挤出抹裴余时最熟悉的笑容,楚楚可怜的轻叹一声,幽幽道“余时,倘若本宫的身子骨儿再争气些,是不是也能尝尝美酒的滋味。”
裴余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问道“公主,您是想尝尝美酒的滋味,还是想尝尝谢侯夫人敬的酒?”
清玉公主不着痕迹的睨了裴余时一眼。
旁人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裴余时则是糊涂一世,聪明一时。
“余时。”清玉公主面不改色,坦然道“你看出来了?”
“果然,你我夫妻,知本宫者余时也。”
平常,裴余时听到这类的话,怕是要笑的嘴角直接咧到耳根。
但,此时此刻,裴余时如遭雷击,笑不出来。
煞白着一张小脸儿,抓耳挠腮,欲言又止“公主,这……”
“这……”
“我……”
“磨镜之好终归不是正途。”
“谢侯夫人权势显赫,不消多时,便会被册为太子妃,您也贵为公主,都是体面人,何必……”
“最,最重要的是,你我敌不过谢小侯爷啊。”
母亲屡次三番耳提面命,勒令他不得招惹谢侯夫人。
他听了……
他的娘子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裴余时陡觉生无可恋,死期将至。
清玉公主嘴唇微微翕动,眼神复杂的看着裴余时“余时真真是博学的紧。”
“但,你怎能以如此……”
“如此下流的心思来揣度侮辱本宫对谢侯夫人的纯粹赤诚的向而往之呢。”
“本宫只是想成为如谢侯夫人一般的人。”
清玉公主神情凄婉哀绝,倒打一耙的质问。
裴余时瞪大双眼,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呆滞了。
“公主……”
“我……”
裴余时下意识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顾荣失笑。
看起来,裴余时快要碎了呢。
不过,谁说清玉公主和裴余时不算两情相愿呢。
家家户户的经不一样,自然念起来也有所不同。
就如她蓄谋谢灼时,秉承着一只猴有一只猴的栓法,一条鱼有一条鱼的钓法儿。
看起来天差地别毫不相干的两人,未必不能成一桩良缘。
顾荣借着酒劲,在喧嚣的丝竹声里,蓦地贴近谢灼的耳畔“谢如珩,其实,我对你蓄谋已久。”
呼吸间的酒香和耳后的沉檀冷香纠缠在一处,争先恐后的挤入谢灼的鼻腔。
谢灼的眼睛有一瞬间的不清明。
谢灼想,他好像生来与佛无缘。
十载清修,断不了他的七情六欲。
佛经上说,身不由己,劫数难逃,他想,他甘之如饴。
“真巧,我也是。”
他和顾荣,亦是两相情愿。
她对他蓄谋已久。
他对她蓄谋已久。
他就说,他和顾荣,双向奔赴。
高台上,永昭长公主无声笑了笑。
“甄儿。”
“瞧瞧,那眼神怕不是都要拉丝了。”
甄女使抿唇轻笑“殿下,侯爷和侯夫人恩爱和睦是天下大幸。”
不,直白点说,太子和太子妃恩爱和睦、帝后恩爱和睦,是天下大幸。
“说的有道理。”永昭长公主道。
不只是天下大幸,亦是大乾皇室、谢氏一族之幸。
毕竟,顾荣对大乾皇室可没有什么香火情。
为数不多的退让和怜悯,源自于对灼儿的情意
酒过三巡。
宴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