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入睡的顾荣,又起身见了含云。
含云毕恭毕敬地双手将书信呈上,轻声道“大小姐,陶姨娘特地嘱咐奴婢,让奴婢将此书信转交给乐安县主。”
顾荣扫了一眼,信封以火漆封口。
恰好,她也没有打开一观的想法。
用脚趾想,也知道陶姨娘写这封信的目的。
“听她的,送出去。”
含云一怔,失声反问“送出去?”
顾荣颔首。
陶姨娘和乐安县主县主之间仅有的纠葛就是那场巫蛊厌胜之事。
看样子,陶姨娘手中十之八九捏着一件信物。
否则,仅靠只言片语,怎么敢去攀扯乐安县主。
“对,送出去。”
含云不解,却不敢多嘴发问。
“奴婢这就去。”
目送含云离开,青棠凝眉“小姐,含云可信吗?”
顾荣“可不可信不重要。”
“她不得不为我所用。”
“陶姨娘自以为攥住了含云的老娘,就能让含云忠心耿耿唯命是从。”
“但陶姨娘却忘了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母女情深的。”
“含云想要的不是孝顺,是脱身而出。”
“脱身而出?”青棠疑惑。
顾荣淡声道“直白些,含云恨不得她老娘死。”
“实际上,含云该唤她老娘一声婆母。”
“含云是童养媳。”
“确切的说,是那一双憨傻兄长的童养媳。”
“陶氏煞费苦心的用那老妇拿捏含云,委实可笑至极。”
青棠:她日日跟在小姐左右,竟不知小姐究竟是在何时何处知悉这些的。
顾荣:上辈子。
含云前世之死,当真是轰轰烈烈,一手制造了轰动京兆府的灭门大案。
在大婚喜宴上,一大包砒霜,药死了老妇一大家人。
包括老妇的痴傻儿子、娘家爹娘、兄弟、子侄。
据说,老老少少,十八条人命。
然后将七窍流血的十八人用麻绳拴着,驴车拖着,整整齐齐拖到了京兆府前。
血书张贴于鸣冤鼓前,轰动一时,人心惶惶。
含云被处以极刑。
当时,汝阳伯府亦深陷舆论的漩涡之中,饱受上京百姓的非议与指责。
毕竟,含云是汝阳伯府的丫鬟。
说实话,她多少是有些欣赏含云的干脆利索。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平日里瞧着唯唯诺诺胆小温顺,被逼到绝境,直接杀的鸡犬不留。
有这心性,还怕干不成事?
含云想摆脱童养媳一女侍二夫,还是两个吃喝拉撒都难以自理的痴傻二夫的命运。
她搭一把手就是。
庭院里,雨依旧一刻不停的下着。
顾荣已经全无睡意。
她在想,裴叙卿到底梦到了多少,谢灼凭借一梦黄粱又问出了多少。
永宁侯府。
蟾桂院。
裴叙卿全身湿透冷汗,眼神深邃幽远,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场,尽显沉稳内敛,不再见往昔的浅薄急躁。
若说,以前的裴叙卿是一只敞口的粗陶碗。
那么,此刻的裴叙卿就是一只长颈白瓷瓶。
让人再也无法一眼看到底。
那是权势和阅历滋养出的气度和体面。
他想起来了。
那个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嫁给他的人是顾荣。
是他精挑细选的目标。
梦里的顾荣,外表虽显跋扈,实则内里犹如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外强中干。
敏感细腻,内心脆弱,思绪万千,却又常常心软难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