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拂,不远处案桌上的圣贤书页轻轻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似乎也在不解。
不解素日对圣贤书爱不释手的裴叙卿为何一连数日对面相见不相识。
不解圣贤书上的圣人之训为何没能规劝裴叙卿循君子之道,反而行的尽是些小人行径。
风似乎更大了。
但裴叙卿充耳不闻。
不仅将曾经视作唯一出路的圣贤书抛诸脑后,也无暇分出多余的心神过分思虑永宁侯的失望。
而是嗅着房间里弥漫着的浓郁安神香,阖眼欲睡。
有安神汤和安神香的加持,裴叙卿很快入睡。
只是,这一次的梦境被无边无际的黑雾所笼罩,恐怖至极,令人毛骨悚然。在这片黑暗之中,凄厉而痛苦的哀嚎声接连不断,不绝于耳。
似是在求死,又是在求生。
裴叙卿的心紧紧的揪成一团,想冲进黑雾一窥究竟,又畏惧黑雾的神秘难测,逡巡徘徊,终是止步于黑雾前,没有寸进。
他知悉,黑雾里的惨叫声十之八九源自他素未谋面的妻子。
但,那又如何!
能理解他在淤泥污水里挣扎求生的不易,欣赏他的坚韧不拔和雄心壮志的女子,亦能与众不同的接受他的悦己和谨慎。
他不要看黑雾。
他不要听惨叫。
他要看红色盖头下的浓艳旖丽。
他要听含羞带怯情意绵绵的呼唤。
只可惜,梦没有如他的意。
反而在他身后,悄然浮现出一道袅娜多姿、步步生莲的身影,缓缓踱步至他面前。她十指如葱,点缀着鲜亮的红色蔻丹,更添几分撩人心弦的魅力。
这一道身影,亦唤他一声夫君。
裴叙卿的视线缓缓上移,定格在那张清丽又傲慢的面颊上。
心下惊愕不已。
乐安县主。
竟是长公主殿下的养女,是忠勇侯的妹妹,真正的皇亲贵胄天之骄女。
他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乐安县主会唤他夫君。
裴叙卿清楚的知道,乐安县主不是红色盖头下的女子。
所以,他是休妻另娶了吗?
“怎么,夫君不忍了?”
梦里,乐安县主冷哼一声,嘲讽道。
裴叙卿下意识不喜这张刻薄又满是妒意的脸,更不喜其骨子里透出来的倨傲蔑视,但脱口而出的却是“怎会!”
“夫人多虑了。”
如此虚伪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也不稀奇。
裴叙卿越发笃定,这绝不仅仅是梦境。
“是吗?”
乐安县主上下打量了裴叙卿两眼,轻啧一声“夫君真真是绝情。”
“再怎么说,那贱人也算是夫君的贵人呢。”
“夫君日后莫不是也会这样对我?”
裴叙卿道“一个错误罢了,不配与县主相提并论。”
乐安县主肆意一笑,殷红的嘴唇开开合合“我最喜欢夫君的识趣。”
“我再给夫君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昨日,我从皇镜司的探子口中得了个折磨人的新法子,你且附耳过来。”
“办得好,朝思暮想的官位就是你的了。”
裴叙卿一喜“县主尽管吩咐。”
“夫君,切莫露出这般卑微谄媚的神情,一点都不像他了。”
梦戛然而止。
裴叙卿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