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婷习惯性捏着衣角,眼圈儿立即红了:“相公……”
“是不是银子都给了你娘家?”
“我只有一个兄长,兄长身子骨弱,侄子年龄还小,要是没有兄长,我嫂子肯定待不住……”
张向良再也不想听了,进了屋子,呆坐了一会子,疯狂地打开所有的抽屉、柜子,拿到装钱的木盒。
木盒里面,一个铜板也没有!!
“叶氏,你,你一个子儿也不留?咱们吃啥?用啥?万一有了孩子,我们怎么养?”
张向良欲哭无泪。
不知道想起来什么,他迅速去了隔壁房间。
果然,隔壁房间一目了然,干干净净四个旮旯。
为防潮,用石头支起来的木板架上,几百斤粮食,细粮、杂粮已无一颗。
只剩下少量的薯块。
张向良不死心,又开始翻箱倒柜,果然,母亲给自己的几条厚棉被褥,也没了。
他瘫软在地,绝望地看着叶婷。
叶婷吓得缩在墙角,哭着说:“我们有盖的被子,我就把多余的给他们了……”
多余?张婶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钱,自己兄弟都没有盖的被子,是多余的?
张向良想骂她,却不知道从何骂起,抱着头,“嗷嗷”地哭起来。
男人悲伤,像失去了狼崽的狼。
隔壁的林大姐听到张向良的哭声,趴在墙头上偷看,张向良也不说缘由,只大哭,哭得十分悲伤。
她听了一会子,下了梯子,窠窠地跑到张婶家里。
张婶听说张向良在痛哭,心像刀剜一样,自己的大儿子从小老实厚道,没被逼到一定份上,怎么会那样哭?
她哭得比儿子还伤心,张向善随手操了一根棍子,红着眼睛说:“娘,我一棍子打死这个女人,不然我哥一定会死在她手里。”
张婶哭着拉住他,说道:“你个混账,你打死她不用抵命吗?良儿是我的儿子,你也是我的儿子啊,你们谁出事,都是挖我心啊!”
“那怎么办?就看着她逼死我兄长吗?”
“能有什么办法?他自己不争气,不肯休她,我们能怎么样?”张婶一想到张向良不肯休她,忽然悲伤就被愤怒和沮丧代替,“他愿意受气就叫他受着吧。”
说着又哭。
为了这个女人,她家种的王地主家二十年的田也被收回。
现在他们只能去租李地主家的田,一年要交八成的租子啊,交了八成,还能落下什么?
那个女人断绝的不只是张家的活路,还有老二和女儿的前途。
原本一家人种王地主的田,积攒一些钱,还能买几亩田地,慢慢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现在倒好,把老二和女儿的前途都砸进去了。
张婶一会儿心疼大儿子,一会儿心疼二儿子和女儿,哭得昏厥过去。
殷槿安和九天在县城里一待就是三天,因为一直在下雪,殷槿安也想打听一些关于玉龙国的消息,所以一头马鹿的钱花得差不多了,两人才骑马回来。
时间已经是十一月十九日,兴庆府来的贵人在盛隆客栈住了五天了。
这些天,每天只看见马晨阳扫院子,买菜,那个院子里没别人出入。
京城来的客人忍不住又找了张向良一次,张向良说他实在想不起别的了,就知道这些。
那些人才不再问他了,反倒是叶婷,每天他下工,都捏着衣角,怯怯地问他:“贵人走了没有?”
张向良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冷冷地说:“你不要想三想四了,赏赐肯定没了,以后也不会有了。”
“为什么?”
“天上不会掉馅饼,饭没有白吃的。他们给了赏钱,肯定有所图,说不得是想害死锦衣和九天,昧良心的赏赐,我肯定不会再拿。就是有赏赐我也不会给你。”
“……”
叶婷想说,他们死活关我们什么事?一个傻子残废,一个小要饭的,死了还能有谁来报仇不成?再说,又没说要杀人。
但是她不敢说出口。
张向良看见桌子上的针线笸箩,里面是一些普通棉线,叶婷在案板上用碎布头和着糨糊晒了不少的硬布,做了几双鞋底。
笸箩里的鞋底儿,不是张向良的鞋。
他的脚没那么小。
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给谁做的鞋?”
“我给小伟做了一双单鞋,再过几个月就打春了,他脚长得快,废鞋子。”
“你可真好。”张向良这话说的不是好话,但是叶婷没听出来。
她解释道:“以前我兄长和侄子的鞋都是我做,他们的脚大小只有我知道,早点做,免得到春上没鞋穿。”
“我也没单鞋穿。”张向良说,“总不好再去找娘和妹妹做吧?”
“等我兄长和小伟的鞋子做好,我就给你做。”
张向良看到她的手又生了冻疮,他闭了闭眼睛,装看不见。
银子给你了,粮食给你了,柴也砍了,木炭也烧了。
银子给娘家。
粮食给娘家。
木炭给娘家。
棉被棉衣给娘家。
做的鞋子也是给娘家人的。
你手冻……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