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短短十天之后,王连这边的第一台打井原型机,就顺利造好了。
王连也没选择另外勘探新井。他只求以最快的速度、稳妥试机,确保技术上没造错、东西能用。
所以,他直接选择了汉安县城外、最大最深的一口已经在正常生产的无火气盐井,提前吩咐盐工做好停工的准备,然后把机器直接竖在了旧井正上方。
试机那天,益州牧府的属吏,还让护卫们簇拥着一辆马车来到工地。马车上端坐了一位二十四五年纪的妇人,膝盖上放着帷帽,似乎随时准备戴上帽子、以便下车巡视。
这妇人自然便是黄月英了,这些天里,眼前这架打井机,也是在她的亲自提点下造出来的。
此时此刻,这架数丈之高、以巨木为框架、并且加固以粗硬铁条的竖井,正巍然立在一口旧盐井的正上方。
机器的外观,就跟后世建筑工地上打地基用的打桩机相似,只是更粗笨一些,高度也不如后世的专业打桩机那么高。
“破碎式打井法”这种技术,看似在古代实现起来比较有难度,但实际上,历史上北宋末期在蜀地的自贡,工匠们就钻研出来了类似的凿井方法。
只是古代没蒸汽动力,砸桩的大锤是通过类似于抬升投石机配重的机械结构来提升的,速度非常慢,提升的重量也不太大。
而这一世,诸葛兄弟早在数年前就发明了早期型配重式投石机,也在攻城拔寨的战斗中立了不少功勋。其早期型号最初是在八年前攻打黄祖镇守的江夏郡时投入实战的。
都八年了,以诸葛兄弟之智,稍微偷梁换柱一下,把鼠笼式起重机结构挪到打桩机上,还不是顺理成章?根本谈不上难度。
相比之下,还是“如何限制重锤下落时的轨道,防止重锤乱飞把机器框架砸烂”等细节技术问题,更有难度一些。
黄月英透过薄薄的车帘望去,回忆着这些天的辛苦、研发试制过程中的曲折,稍稍走神了一会儿。
就在这一会儿工夫里,负责踩踏起重鼠笼的壮汉,已经把机架上那个用铁链拴住的平头实心铸铁锤,拉起了一两丈高。
铸铁锤直径约有数尺,高度则接近半丈,按照铁的密度折算下来,这锤子起码半立方米以上、四五吨重,折合两万汉斤。
锤子的底面比较平滑,而且重心和水平线找得也比较准,确保悬挂时,底面基本上是平行于地面的,这样才能防止砸击时砸歪了。
锤子的两边,还各自铸了一个空心的锤耳,两根楔入地面的粗钢棍,刚好穿过巨锤的“耳洞”,这也能确保巨锤落下时不乱飞。
这些技术细节,在后世看来轻而易举,但是在东汉,却也废了黄月英不少脑细胞。
锤子的正下方,刚好也立了一根顶面与锤子的底面基本吻合的灌钢楔形桩。随着管事的小吏一声呼号,鼠笼起重机上的壮汉们立刻解开已经升到顶的重锤的限位机构。
数吨重的大铁锤直接沿着穿过耳洞的限位钢棍飞速坠落。坠落的过程中还稍稍左右震颤了几下,但都被限位钢棍挡住了,硬生生在限位钢棍上摩擦出些许火花。
“砰!”地一声轰然巨响,大铁锤猛然砸在灌钢打造的巨楔上,就如同锤子砸钉子,把钉子深深钉入地面。
旧盐井底部的坚硬石质构造,被这样的巨锤暴砸,瞬间砸得崩裂破碎,钢楔直接插入岩石一尺多深。
烟尘散去后,王连第一个激动地跑到井边,让工匠们实际勘测一下情况。得知仅仅这一锤,就有如此威力,王连自然是惊喜莫名。
“一锤就能在井底的坚岩上再凿碎一尺多深?诸葛夫人,真是大喜啊,我与井盐打交道,也有一两年了,从未见过凿井能有如此神速的!
一尺多深的山岩,原本至少要硬凿数日,或者是学水火破石法,反复灼烧后泼冷水、等山岩寒热交替自行崩裂。如今看似每一锤都要花费半炷香起重巨锤,但一锤就抵得上以往人工镐铲数日的工量!”
王连隔着车帘向黄月英报喜时,语气中都充满了由衷的敬畏。
毕竟一锤子的工夫就抵原先几天的工程进度,这也太吓人了,有了这等神器,井盐大业的快速扩张,绝对指日可待!
当然了,原本用人力一铲子一铁锹地挖,使用到的人数会比较少。因为井底狭窄,很多时候最多也就容纳三四个人同时作业。有些井到了更深处,只能容纳一两个人在井底挖。
而现在这种竖井架、用起重打桩机的模式,整个工地至少要占用十几个人。如果再把机器放大,鼠笼起重机部分也放大,容纳更多的踏轮起重手也没问题。
所以从人力投入上来说,新式机器确实需要大量苦工。但这对于王连来说,绝对算是好事——此前的旧模式,你就算想多投入人加快进度,也投入不了。只容得下这点劳动力,人多了就闲置了。
所以往常挖井往往需要专职的挖井工匠,常年都干这种活儿。农闲官府征发徭役时弄来很多临时工,往往没条件也没技术插手。
但现在不一样,这种新模式,非常适合“农闲时节大量使用临时工”,反正踩起重机又没技术含量,完全零基础零训练的人也能踩。
每台机器每个工地,只要两三个统筹管理和负责操作指挥的人懂技术,其他力工都可以不用技术了。
“徭役力工”一旦能涌入盐井挖掘行业,对这个行业的加速效果,还不得如井喷一般?
王连和张裔,对于诸葛使君夫妇的佩服,自然也上升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他们已经彻底无脑坚信,使君说能干的事情,就绝对干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