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这天一大早,糜竺本人也难得摆出亲民之态,亲自到朐县城东的营垒巡视防务,鼓舞士气。
他不仅把朐县城内的七八千将士聚集起来,还拉来了数千糜家家丁,以及本地临时征集的丁壮百姓,一起严防死守。
而糜家拉丁壮的办法,也果然很有特色,无非就是砸钱。
一箱箱的五铢钱,乃至其他南北海贸珍货,直接抬到校场上,让拉来的体格过关的丁壮百姓排好队,直接还没上战场就先发一批。
只要肯帮着守城,无论有没有军功,先发每人五百钱打底——这是只要上去站在土墙后面填线就有的。有负伤,有战功,都另外有钱,而且每天打完还有日结的钱,还有好吃好喝犒劳。
朐县本就是富庶的海贸重港,城里咸鱼干管够。只要帮着守城,战时每人每天两条鱼干,正规军士兵比丁壮民夫还多发一条,主食更是管够。
如此激励之下,朐县军民真到了上战场时,倒也斗志昂扬,一开始的怨念和恐惧,也都抛到了脑后。
……
上午辰时过半,夏侯渊做好了进攻前的一切准备,随着雷鸣般的鼓声,万余人的曹军先锋部队,分别从城南城北同时发起了进攻。
还有数千部队,在东边朐县主城方向,也发起了牵制性的进攻。
曹军士兵扛着撞木,举着巨大的藤盾,还有短梯和木板,就对着刘备军营垒猛冲。
朐县的主城墙有一丈八尺高,城东连接港区的营垒就只有四五尺高的低矮夯土堆,土上还插着竹木的尖桩。
因为营垒规模大,距离长,木头也不够用,很多地方就用竹子削尖了插土里,把尖端朝上。算上竹木部分的话,总高度也不会超过一丈。
这样低矮的防御工事,进攻方当然用不到飞梯。只要把竹木尖桩的顶部撞烂、撞得稍稍齐平便于搭板,就可以把厚木板铺上去,进攻士兵便能直接踩着木板缓坡冲杀上去。
这样的进攻方法,比起手脚并用的爬梯子而言,可以解放双手,便于持盾遮蔽,极大降低攀援时被守兵枪矛扎下来的几率。
看得出曹军将士们对于这种进攻方式也很有信心,负责先登的士卒完全没有当炮灰的觉悟,似乎真心觉得自己能一鼓作气杀上去,建功立业。
“放箭!不要担心箭矢不够用!”
刘备军这边,无数弓弩手也在曹军进入射程后,就全力开始放箭,根本没什么“放近了再打、增加命中率节约用箭”的考量,主打的就是一个财大气粗,非常有糜家的守城风格。
一时间万箭齐发,矢如雨注,仅仅第一波箭雨就造成了前沿冲锋士卒百余人的伤亡,顿时让进攻的曹军势头为之一窒。
而紧随而来的第二波、第三波箭矢,也是密不透风,完全不留空档,这火力密度,一度让曹军大惊。
等第一批曹兵冲到近前后,纷纷开始硬顶着远程火力用撞木猛撞营门、木栅,稍稍撞出缺口,就试图往上搭木板。
有些位置栅栏被撞木撞塌得比较彻底,曹兵甚至等不及搭木板,直接就手脚并用朝着夯土坡往上爬。
不过对面很快有一体锻造戟头的灌钢长戟,猛叉过来,那些鲁莽的曹兵顿时就被捅成了马蜂窝。
即使是一些穿着了铁质札甲的先登锐士,在灌钢戟头的长戟攒刺之下,也很容易偏斜刺中甲缝,崩断绑扎铁札的皮带,继而猛捅入肉,鲜血瞬间沿着血槽迸射而出,喷得旁边的木栅栏一片血红。
而负责第一批堵口的刘备军近战锐士,大多穿着灌钢札甲,戴着铸铁头盔,防御力比曹军先锋强得多。长戟兵堵口万一出现漏洞,还有拿着斩马剑的什长伍长们帮手下袍泽并肩堵漏。
这些刘备军中待遇最好的老兵,普遍做到了小兵装备长戟,伍长什长等最基层军官装备五尺斩马剑,这样的装备比例,也非常契合实战堵口的需要。
曹军每每付出重大的代价,拼着死伤七八个撞墙士兵生命的代价,在栅栏上撞开一个小缺口,就是至少四把长戟攒刺堵口,侥幸冲过来,也挡不住斩马剑的补刀。
曹军无奈,只好争取扩大缺口,不让守军有太明显的以多打少集火攒刺的机会。
但要扩大缺口,就意味着要投入更多的士兵扛着撞木撞塌木栅栏。
这些士兵都是没法携带长兵器的,最多腰间挎一口环首刀,双手在肩上扛着大木头就冲了,因为行动缓慢,他们是刘备军弓弩手最好的活靶子。每一根撞木成功冲到营垒前发力猛撞,至少还有两组士兵在半路被射倒。
战场很快打成了一片绞肉机,夯土墙和木栅栏防线,就如同血肉磨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渐渐染红。
亲自在阵后督战的夏侯渊看了这架势,也不由稍稍严肃起来:“不是说朐县兵力并不强么?糜竺怎么有这么多士卒?尤其这弓弩也太密集了。”
一旁的郭嘉仔细观察了一下,面色冷峻地分析道:“或许并不都是战兵士卒,我看刘备军用弩的比例很高,远高于正常的军队。
莫非是因为弩易于操练,抓来的丁壮只要数日军纪整顿和操练,便能守营了,所以糜竺大量起用了丁壮作为弩兵?只要弩兵由丁壮充任,战兵就能更多负责近战堵口,难怪防守得如此坚韧。
不过弩要用到牛、驼筋腱为弦,比弓可昂贵得多。糜竺这些年,到底花了多少钱财购买牛筋广造强弩。他还真是豪商秉性,守城全靠砸钱。”
夏侯渊听了,内心愈发不忿:“哼,无智匹夫!要是这些钱财奇货、诸般工巧之物,落到我手上,何愁不能帮主公平定天下。在糜竺这种匹夫手上,真是白瞎了!破城之后,一切没被烧毁的,我都要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