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惧不得脱,乃用其内史勋计,献城阳郡,以为鲁元公主汤沐邑。吕太后喜,乃得辞就国。
——《史记·齐悼惠王世家》
吕后毒杀刘如意,虐杀戚夫人,固然是出了自己胸中的一口恶气,但她的做法却实在谈不上有多么高明。如果她像处死韩信、彭越那样,先坐实罪名,再予以处置,而不是擅自将其处死,那么对于她的非议无疑会少很多。虽然由于吕后执掌朝政大权,朝臣们不敢对此妄加非议,但刘姓诸侯王们对此却忿忿不平。
当然,诸侯王们之所以愤怒,倒不是因为戚夫人之死,虽然她的死状极惨,但那毕竟只是宫廷内斗,诸侯王们顶多也就是对于吕雉的残忍手段吐槽两句,根本无法做到感同身受。而赵王刘如意则不然,大家同为诸侯王,吕雉今天敢无故毒杀赵王刘如意,谁敢保证将来吕雉不敢对他们下手。
汉惠帝二年(前193年),楚王刘交、齐王刘肥入京。楚王刘交作为刘邦之弟,乃是刘姓诸侯王中辈分最高、年纪最长者;而齐王刘肥虽然是刘邦早年与外室所生,但毕竟是刘邦的长子,而且统辖胶东、胶西、临淄、济北、博阳、城阳等六郡七十三县齐国的他,也是诸侯之中最为富庶、实力最强的一个。
这两人敢于在刘如意被杀之后不久便联袂入京,可不仅仅是照例朝见皇帝那么简单,其中也蕴含着一丝问罪之意,毕竟同为刘姓诸侯王的他们,可不会容许刘如意这么一个诸侯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
吕后杀刘如意本就是出于私愤,自然不会傻到去和所有刘姓诸侯王翻脸,因此对于刘交和刘肥两位身份特殊的诸侯王,也得小心应付,唯恐因为刘如意之死,导致朝廷与诸侯王反目。
刘交和刘肥在搞清楚了事情原委,在得知刘如意之死乃是出于吕后私愤后,虽然仍有所不满,但在得知吕后并不是有意针对刘姓诸侯王后,心中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入京月余后,楚王刘交便返回了封国,而刘肥则在刘盈的挽留下,又逗留京城数月。
刘盈无疑是极为重视亲情的,虽然刘肥从出身而言甚至连庶出都算不上,但刘盈对于自己的这位兄长仍然十分尊重。刘肥的到来,让原本意志消沉的刘盈心情畅快了很多,自然不愿其轻易返回封国,刘肥推辞不过,只好在刘盈的挽留之下,又在长安待了数月之久。
然而,刘肥恐怕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留,却是差点连命都搭了进去。
汉朝初期,刘邦因为对那些太过繁琐的礼仪极为反感,便废除了秦朝那套繁琐的礼法。然而,由于西汉功臣大多出自底层,这些人没有什么尊卑概念,朝会上交头接耳,乱糟糟一团,宴会上更是酗酒争功、狂呼乱叫,甚至于拔剑击柱、无奇不有,让刘邦头疼不已。
叔孙通看出了刘邦的苦恼,建议制定一套礼仪,以约束群臣。刘邦便问“会不会太过繁琐”,叔孙通则说自己会因地因时因人制宜,结合实际制定一套适用于当下的制度,刘邦这才同意。
叔孙通原为薛县人,早年师从孔子的八世孙孔鲋,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叔孙通因精通儒术被召入朝廷充任待诏博士。
陈胜起兵以后,秦二世胡亥问策于诸博士,大家都说应该出兵剿灭,胡亥闻言颇为不悦,叔孙通见状便对胡亥恭维了一番,并说陈胜等人不过是一群偷鸡摸狗的盗贼罢了,根本不用朝廷出兵,各地郡守郡尉便能将他们逮捕了,胡亥这才高兴。
之后,胡亥挨个询问诸博士,有人称陈胜为“造反”,有人说是“盗贼”,结果凡是说“造反”者皆被下狱治罪,而说是“盗贼”者则全都无事。叔孙通则因言论甚得胡亥之心,不仅没有获罪,还得到了丝绸、新衣的赏赐。
叔孙通自然不是见识浅薄之人,他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看出秦朝已经无药可救的他,出了宫门便立即卷起行李跑路了。
叔孙通返回家乡薛县时,项梁已经驻军于此,叔孙通便投效了项梁。项梁战死定陶后,他又归附了楚怀王,等到项羽尊楚怀王为“义帝”,并将其迁往郴县后,叔孙通又投入了项羽麾下。等到刘邦攻破彭城,叔孙通便又转投了刘邦,几经辗转的他认定刘邦才是自己应该辅佐之人,因此即使刘邦被项羽回军击败,叔孙通仍然跟随刘邦向西撤回了荥阳,而跟随他一同前往的,还有一百多名弟子。
在得到刘邦准许制定礼制的命令后,叔孙通从鲁地找了三十多个儒生,连同自己的弟子共一百多人,开始制定汉朝的礼仪制度,后经一个多月终于制定完成。
此后,在叔孙通等一众儒生的不断完善下,至汉惠帝刘盈时汉朝礼仪已经相当完备,虽然不像先秦时期那般繁琐,但对于基本的尊卑秩序却也进行了规范,适应了加强皇权的需要。
吕后虽然起于微末,但出于维护统治权威的需要,她对于这种尊卑礼仪极为看重,也正因如此,吕后对于刘盈这种更为注重兄友弟恭,而轻视礼制的做法十分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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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即便如此,当吕后发现刘肥的到来让刘盈开朗了很多后,为了避免再度刺激到儿子,吕后最初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干涉刘盈与刘肥的来往。
自刘肥入京以来,吕后虽然因其不注重君臣之仪而不喜,但为了缓和自己与刘姓诸侯王之间的身份,同时也为了缓和与刘盈之间的母子关系,对于刘肥也算客气,直到一件事情的发生。
十月的一天,吕后命人于宫中设宴,款待齐王刘肥,刘盈与兄长一同前往。落座之时,刘盈因刘肥乃是兄长,便按照家人的礼仪,请刘肥入上座,而刘肥经过数月来与刘盈的相处,对此早已习惯,便毫不客气的坐到了上座,然而此举却让一旁的吕后面色一冷。
在古代,宴会座次一定程度代表了尊卑秩序,刘肥固然是刘盈的兄长,但同时也是刘盈的臣子,而对于皇室来说,君臣之仪无疑是要绝对高于兄弟之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