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赌博,瞭头。当你第一次找到它时,它总是会跟你打赌。要是你赌赢了,它就会为你的愿望买账。要是你输了呢,你还是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它不会向你要属于你的东西,除非你是从它那里借的。这听起来很迷人,不是吗?你听了难道不会想试试运气?不过我建议你别试,詹妮弗,这是个非常真诚的建议,因为海怪很少输掉它的赌局。而一旦你输了,你会发现自己变得那么贪婪,你不愿意归还海怪借给你的东西,那样一来你就得和它做交易了。交易——意味着这是互相交换。”
赤拉滨已经停止了划桨。他斜靠在船边,朝着海面底下瞧了一眼。詹妮娅不知道他是否看见任何奇异的景象,因为他只是耸耸肩,好像有点失望。
“不过,”他接着说,“这是以前的情况,瞭头。我瞧那只海怪不像以前那么爱玩了。这倒是我不知道的。而说到你刚才瞧见的那一位呢,我猜他肯定是想让海怪给他帮帮忙。他穿着一件囚犯的衣服,不是吗?可是我想他没被搭理,不然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他是被困在了海怪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之间,直到你看见了他。你看见了他,你的思想就引导了他,让他跑到咱们这儿来了。不过,我瞧他是显得有点奇怪,也许在他被困住时碰到了什么别的事儿。”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瞭头,真的不知道。也许他被门板夹了头。”
如果这不是在一艘迷雾包围的小船上,詹妮娅或许也会跟赤拉滨一起笑起来。可是在见识过那个伦尼·科莱因的模样后,要把赤拉滨的话置之一笑是绝不可能了。詹妮娅不是个虔诚的信徒,不属于任何一种宗教,可是她也不能算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因为她的确遇到过怪事。如今,既然赤拉滨为她解释了海怪的事,她也就快速地跟上这条思路。
“你想让海怪帮你做什么?”她问道,“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这个?”
“不,我倒不想要它做什么。至少不是用你那位老相熟的方式。我不玩海怪的游戏,因为那很危险。今夜我只是想看一看它,而海洋正是一面很好的镜子。可是即便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想让海怪帮我做点什么,我还是不会玩它的游戏。我情愿让它来玩我的。”
赤拉滨把身体微微向詹妮娅倾过来,然后向她伸出一只手。
“我为刚才的事道歉,瞭头。”他说,“那东西跳出来时我的确挺惊奇的。后来它跑去袭击你,我和周没上去帮把手,我知道你肯定很恼火。可我看你当时对付得挺好的,是真的挺好的,那东西一时半会可搞不定你。要是他快咬着你了,我会想办法把他弄出去。”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
“那倒用不着。不过咱们就和好吧,怎么样?我是欣赏你才请你一起来的,保准会叫你平平安安地上岸。现在你也见识过海怪惹来的麻烦了,咱们就真的是一条船上的人啦。我看咱们都可以叫做‘海怪小队’。”
詹妮娅并不完全相信这番亲切的表白,可是她的甩棍已经丢了,而赤拉滨无疑有着一把子力气。她只稍微掂量了几下,很快握住赤拉滨的手,让他把自己稍稍拉起来一些。
“好吧,”她说,“今晚是挺有意思的,赤拉滨先生——”
“喊我赤拉滨就成了,瞭头。或者像喊我船长也不错,我觉得这听起来挺有趣。”
“那就船长吧。但是我得在天亮前回去,船长。我是和我的监护人一起出来的,如果她醒来后发现我不在房间里,她会非常着急。我写了纸条告诉她我来赴你们的邀请,她可能会觉得我淹死在海里了。”
“非常合理。”赤拉滨说,“咱们当然会在天亮前回去啦。实际上我看现在就差不多了。你看到了有趣的东西,周也看见了有趣的东西,至于我呢,我看不看都是一样。那么咱们现在就……”
“回回回回回回去?”船头有人说。
赤拉滨和詹妮娅一起转头去瞧。他们都看见科莱因的上半截身体出现在船头外。这会儿他不再是仰面朝天的跳蚤了,而像个人鱼似地直挺挺地插在海面上。他的左眼眶周围全是血,里头没有眼珠,可也不是空荡荡的。
一些像是血肉的物质填满了那个空缺的眼眶。好几条细长的触须,像蜗牛的角似的从那物质表面探出来,伸到眼眶外面嗅探张望。这颗脑袋剧烈地抽搐摇晃着,好像在脑袋里藏了架电动马达,同时还发出一种非常尖利的笑声。詹妮娅从来没听过科莱因发出这种声音。
“噢噢噢噢噢!”那尖锐可怕的嗓音喊叫着,“又一个破肉袋子!怎么回事?能看见的地方这么这么这么这么这么窄!”
他猛地低下头,把额角和眼眶对着船头砰砰猛撞。小木船剧烈地摇晃起来,让船上每个人都站立不稳。赤拉滨差点就被晃进了船外弥漫的雾气中。但他及时站稳了,还轻轻推了一把詹妮娅的肩头,把她送回木船中心的位置。
“你又是哪一位呀?”他在动荡中高声问道,“用不着折腾我们的船吧,朋友?你是被守卫派来看门的吗?”
那尖锐的声音变得更加响亮而高亢,赤拉滨的探问简直叫他欣喜若狂。
“朋友朋友朋友朋友朋友朋友朋友!”科莱因尖笑着说,“我是一颗超级巨星!”
那脑袋疯晃的怪物把双手搭在小木船头部。
“啊哦,”赤拉滨说,“这下不妙。”
“朋友!”那东西狂笑道。
小木船一下子被掀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