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正在算。”姬寻非常温和地回答。一连串形状古怪的幻影从他脑后闪现,就像某种非常复杂的几何体在一千面镜子之间翻转弹跳。一眨眼间它们又全都消失不见了。一连串大小不同的圆圈状波纹在空气里呈现,如同透明丝布上泛起的皱褶。
这景象令翘翘天翼着迷起来。她扫着华丽的尾巴,打量那些一闪即逝的景象。
“是你在算吗?”她感兴趣地问,“还是属于你的器械?你带着有破解功能的翻译器?”
“是我在算。”
“这么说你是一个非独立心智生物?是不是这么说的?噢,不,不对——你是一个多线性心智生物?”
“或许不应该算是先天的。我需要用一些辅助计算工具来达成这样的效果。”姬寻说,“另外,尽管一些可量化的结论不需要额外思考,真正重要的决策总是在我大部分线程可用时完成的。如此一来,我不会像大部分被承认的多线性心智生物那样自我争吵与否定。”
“那倒是很……没什么特别的。”翘翘天翼说。她似乎终于想起来自己不该和她们的头号追捕目标套近乎,于是声调立刻又变得严厉而庄严起来。
“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姬寻顺着她的话说。但翘翘天翼没有被这句话说服,而是恶狠狠地望着他,说:“我们要把你带去门城。”
“我们首先要出去。”雅莱丽伽说,“看来这件事比我们预想的要难。”
她仍然在看那片浑浊,想要找出一点疑似人形的轮廓来。她也知道姬寻正对他表现出兴趣——并非她平日里常常获得的那一种。但是她现在不太想考虑这些,她只想知道在这片空间之外,荆璜与那致命魔眼的拥有者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她和翘翘天翼身后,波迪像是某种幻影般毫无存在感地站着。他盯着姬寻的目光就与友善或好奇丝毫无关了,那种不动声色的敌意是带有谋杀动机的,但他很聪明得没有带去任何行动,而是尽量让自己变得不醒目。他甚至对地上的朱尔没有任何表示,那也可能是因为她显然正被姬寻制服着。
姬寻盯着三位新来的受困者。他嘴角挂着有趣的笑容,然而眉毛却一点点皱起来。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似乎同时呈现在他脸上。
“我已大致知道你们来这里的原因。”他说,“如果我们的确能够出去的话,我可以和你们去门城,或者也可以去神光界的执法部门。”
“真的?”翘翘天翼怀疑地问。
“是的。我想你们需要一点好消息。顺便一提,按照我的理解,这里的许愿机级别应当不足以杀死玄虹。他可以在这个环境里持续存在下去,直到下一位探索者成功进入并关掉这台机器,他就会重新显现出来。或者我想不需要那么久,只要等我们都死亡,或许伦理之家就会终止这次行动了。”
“你在说什么?我们都死了?”
“那是有可能的。”
“那可不好!”翘翘天翼威胁道,“没人在我面前死掉,懂吗?谁也别想在我面前死掉!”
她威胁地看了周围一圈,尤其是瞧了瞧处于被控制状态的朱尔,似乎觉得这个脸色不太好的陌生人随时会被姬寻所杀。
“问题在于,”姬寻语速很慢地说,“我们的确很可能都会死在这里。你们来得不是时候。这片空间正在收缩。”
“这还不明显!赶紧想办法让它停下——哦,不,等下,你确定这个许愿机的效果也会即停吗?我看这个许愿机造得很潦草,它的可触达阶数肯定不会太高吧?不过还是算了。这样不够保险。你先把咱们外头这个消掉。我劝你可别对我们打些歪主意。看到我们的以太屏蔽器了吗?在这个距离里,我可以一脚把你踹到昏迷。”
“这就是问题所在。”姬寻说,“我仍然在尝试一些之前没有列入的算法……”
“什么?”
“我无法消除包围我们的这些致死区域。”姬寻平平地说,“从刚才开始我已尝试了所有被认为成功率较高的可能性,仍旧找不到这些致死区域的定义。我同样不建议贸然尝试停机,因为这些现象也许不会简单地消失,至少,这个包围我们的区域不会轻易消失。这是一台正在试图消灭我们的三级许愿机——它已成功兼容一切我提出的愿望,但却并不改变我们即将被杀死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