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敬修知道,那是鸡泽县商副掌柜彭天星的亲信在私卖粮食,这种黑市交易价格是商会的三倍以上,而且是饥饿销售(真正的饥饿营销),每天限量供应,拿钱都买不到多的粮食。
鸡泽县百姓都知道,黑市交易的粮食棉布茶叶白糖是从哪里来的,鸡泽县今年遭灾后,朝廷向本县调拨数万石大米和小麦,真正进入粮库的,还没有总数的一半,其余都流入了黑市。
百姓对这种违反大齐律令,与大齐制度背道而驰的走私颇为愤恨,然而没人敢举报。
前几年曾有人上书举报,书信发出去便如泥牛入海,渺无音讯,而当事者,很快都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罪名,被收押入狱。
可见参与走私的势力,不容小觑,可以说是只手遮天了。
鸡泽县几位主官对走私态度存在分歧,底下人也不知所措,如果全面禁绝,可能会饿死百姓,如果放任呢?大齐的国本就动摇了。
依照大齐制度,分发粮食物资由连商会和地方主官共同负责,可是现在连商会都在带头走私,这让老百姓只得选择黑市交易。
康敬修对这个彭天星记忆犹新,因为当年他们康家被抄,在清点银两的吏员中,就有彭天星此人,那时,姓彭的只是一名商会伙计。
康敬修关上门,回到院子,对里面道:
小主,
“叔,今日还是没施粥。不知要饿死多少百姓。”
厢房传来一阵沙哑的咳嗽声,接着听见一个熟悉声音:
“朝廷不施,咱们老康家自己施,地窖里还有多少粮食?”
康敬修进了屋子,屋中坐着身材清癯的老头,正一手捧着茶杯,一手在一堆废纸堆中翻找。
“叔,咱们没多少了?估计有一百石?天杀的彭天星罚没了咱们两百石,要不是您老有先见之明,去年变卖药铺,咱叔侄俩儿也饿死了!压箱底的粮食,可不能散给穷人。”
“唔,你说的也是,救命的粮食,还是留着吧,指不定这群禽兽还会做出什么坏事。”
康应乾像老树盘根一样坐了下来,轻轻将茶杯放下,另一只手也加入对纸堆的检索。
“叔,你在找什么?”
康应乾没有理会他侄子,枯枝一般的老手忽然抖动一下,眼睛眯缝成线。
“找到了,”
“啥?”
康敬修以为老康是在找银票,不过想到大齐对前明的银票并不买账,他不由更加疑惑。
“啥?是老夫写给皇帝的治安疏。”
康敬修听了更加惶恐疑惑。
“治安疏?叔,你要效法海刚峰?上疏骂狗皇帝?叔什么时候那样耿直了?叔可是当严嵩徐阶的料,可不能学海瑞!”
康应乾咬牙恨恨瞪他侄子一眼,扬起的巴掌终于还是没有落下。
“大齐乱了,太上皇要召老夫出山了,为了这一天,为了东山再起,老夫等了十几年了。敬修,跟着叔,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