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明缅战争中难得遇到的一场大捷。
明军俘虏三百多缅甸女子,其中姿色上好者,被刘招孙他义父,亲自送到了京城,献给了教坊司。
明代教坊司乐户皆为贱籍,子女不得为官经商种地,世代皆为贱籍,除非有人重金赎买,他们才能从礼部销户,获得自由身。
采莲便是这批外番女子的后代,自幼便在教坊司长大,早忘了故国风月,说得一口流利大明官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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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炼对采莲微微点头,他酒意阑珊,低垂着头,看起来有些疲惫。
荆小旗见这女子身材瘦削,前后都没啥看头,便不耐烦道:
“我们沈爷今日烦闷,才来你们这儿,赶紧唱几个曲儿,沈爷高兴了赏你大把银子!”
采莲又施了个礼,也不说话,身姿摇曳走到屏风后面。
三个手下又开始啃猪蹄,沈炼灌了口酒,感觉全身疲惫上来,眼皮变得沉重。
忽然,一声沧桑哀婉的埙乐从屏风后面飘散出来。
旷古凄厉的埙乐如利箭般射向人心,仿佛千万只鬼魂在寒夜中哭泣。
埙声穿入沈炼耳膜,他猛地惊醒,使劲摇摇头,目光注视着屏风。
三个小旗被这哭丧般的埙曲吓了一跳,都放下猪蹄,起身就要去揍那外番乐户。
沈炼拦住三人,口中喃喃:
“这埙声如此熟悉,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三个小旗愣愣的望着百户大人,荆小旗一边擦着嘴角的猪油,一边怒道:
“妈的,敢败了大人兴致,今日非砸了·····”
沈炼让他先别说话,埙声渐渐低沉,沈炼却是听得真切。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回忆了很久,他才终于想起。
是半年前刘总兵京师献俘时,他在午门值守,听到的雅乐。
沈炼缓缓举起左手,对着屋内烛火,望见手腕上残留着杀人留下的血迹,匆忙也没洗去。
埙声像魔咒般在他耳边萦绕,苍凉哀怨的旋律久久不绝。
醉眼朦胧中,沈炼隐约又看见刚才在骆府上割断自己喉咙的女孩。
他盯着手腕上的血迹发了会儿呆,短短半年,自己竟变成这般凶残,连一个教坊司的乐户都要对自己心惊胆寒。
三个小旗不知沈炼心意,见百户大人不让动这女子,便只好忍受着屏风后面哭丧似得的埙乐,重新坐下,只管大口喝酒,大碗吃肉。
醉意之间,沈炼只觉自己如一叶扁舟,在湍流之中任意漂突,想要靠岸却是不能了。
哐当声响,门被从外面打开,外面传来司乐急切声音。
“李公子,屋内还有客人呢。镇抚司的····”
“滚开!”
十几家丁拥着一个富家公子推门而来。
这公子容貌俊美,一身锦袍,服饰华贵,一看便是富贵人家,他旁边站出个家丁,咄咄逼人。
“李公子平日最喜这小乐户,几次来教坊司都寻不得,今日难得有闲,你们几个杀才,让开!”
家丁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大把碎银,直接扔到屋内。
银子洒满一地,桌子菜肴里都是碎银、沈炼身上也被扔了两块。
三个小旗伸手摸向腰间短弩。
听到李公子家丁声音,屏风后面的埙声变得断断续续。
沈炼斜眼望那公子一眼,不动神色的从桌下摸起绣春刀。
“原来是京营都督的大公子,你不知这北边胡同只卖艺,不卖身?这么小的女孩,也下得了手?”
沈炼借着酒劲儿,将银子抖落出去,砸在那家丁脸上。
“沈某这些天杀人太多,不愿再和为难京营,今日我心烦意乱,偏要听她吹埙,请李公子出城回营去吧,今夜城中人多,小心别在此地折断了腿!”
李公子盯着沈炼的绣春刀,怒道:
“沈炼!别以为有魏忠贤撑腰,你就敢蹬鼻子上脸,闹大了,把镇抚司铲了!把你送到南直隶当小唱!上,给老子打死他们!”
注:(1)富乐院,隶属于教坊司,属于明朝官妓集中地。刘辰《国初事迹》“太祖立富乐院于乾道桥,妓妇皂冠,出入不许华丽衣服····禁文武官及舍人入内,止容商贾出入院中。”
(2)明代本司(教坊司)胡同北有演乐胡同,南有内务部街(勾栏胡同)。(《析津日记》、《日下旧闻考》)
(3)《明史·职官三·教坊司》:“教坊司,奉銮一人,正九品,左右韶舞各一人,左右司乐各一人,并从九品,掌乐舞承应。以乐户充之,隶礼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