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顺天府,路旁流民越来越多,也更加危险,很多强壮者,三五个人凑成一伙,竟然在光天化日下,打劫那些落单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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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招孙在马上冷冷望向那些流民,他手执骑枪,目光锐利,流民都被他震慑住,自觉的离这个杀神远一些。
此时刘招孙所在的地域,距离京师不过几十里远,在这里,在这天子脚下,流民光天化日竟然在官道上抢劫,刘招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就是传说中的万历盛世?
千总王二虎下令战兵加强戒备,五十名战兵手持长枪,驱逐那些成群结队的流民,特勤队放出了五名夜不收,在周围五里进行哨探。
刘招孙策马往前走,金虞姬连忙跟了上去。
此刻,宋应星踩着泥泞的土路,在官道上艰难前行。
他不会骑马,也不愿坐马车,就落在了队伍后面,刘招孙怕这书生被流民掠去,便派了两名战兵贴身保护。
宋应星现在的身份,不再是原先那个穷困潦倒的江西举人,而是开原安乐州知州。
永乐六年(1408年),明廷在开原设立安乐、自在州,辽东属于化外之地,因此大明在开原地区,控制能力极为有限,这两个州其实都只是设置在开原城内。
说白了,这两个州都没有实际的控制区域,只是两个空头单位,出了开原城,都是女真和蒙古地盘,想要管人家,也要问问人家同不同意。
显然,蒙古和女真不同意。
成化年间,自在州迁到辽阳,安乐州也成了虚壳。
刘招孙一路观察下来,发现这宋应星宅心仁厚,身体力行,注重实践,固执不知变通,颇有些王阳明的影子,和康应乾那样的政治老油条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让宋应星来担任这个安乐州知州,也是经过一番思虑的。
明代知州品级为从五品,对宋应星来说,这样的任命已经算是破格提拔了,毕竟他现在还只是个举人。
须知,像袁崇焕、孙传庭这样的三甲进士,他们仕途起点也只是个偏远地区县令,明代科举昌盛,有些进士候补多年,最后连个县令都当不了。
安乐州知州,此时连办公衙门都没有,挂在参将府名下,完全是个闲差(至少现在是这样),特别适合宋应星抽出时间来从事他的科学研究。
宋应星对这样的安排也很满意,临行前告别兄长,叮嘱兄长好好照顾母亲,最后随刘总兵踏上了漫漫征程。
队伍继续往东,一路无话,第二日下午便到了天津卫张家湾。
康应乾袁崇焕他们早早等在张家湾码头,见到刘招孙率兵赶来,康应乾长长出了口气。
刘招孙翻身下马,环顾四周看见码头上堆积着密密麻麻的麻袋,里面都装着买好的粮食。
粮食周围聚集着黑压压的纤夫难民,十几个青皮在人群外起哄。
康应乾带来的十个战兵,此时用长枪组成个圆阵,不惧人山人海,坚定的守在粮食四周。
身材瘦小的袁崇焕也拔出了顺刀,站在士兵前面,这位进士出身的广西人,血液里流淌着粤人械斗的基因,和一群天津青皮干起架来丝毫不惧。
“宣武将军可算来了,再等会儿老夫也要拎刀子去砍人了!”
康应乾擦擦额头汗水,接过刘招孙递过来的椰瓢,咕嘟嘟喝了一口,不及擦掉胡子上的水珠,便接着道:
“狗日的天津卫指挥使,说派水营兵来帮咱买粮食,娘希匹,老子买好了粮食,兵毛都没一个,倒来了这群青皮,”
康应乾袁崇焕他们昨日抵达天津卫,很快便找到了天津卫所指挥使吕大人。
送了两百两见面礼后,买卖便很快做成,花了一万多两买了五千石粮食,又花了三千两雇了十五条福船,钱货两清。
粮食就要搬到船上时,吕指挥使建议辽东巡按,让他再花些银子雇佣水营兵看守粮食,这些天天津卫来了好多流民,怕粮食不安全。
康应乾听了这话自是大怒,上万两银子的买卖他都没怎么砍价,也不知这姓吕的赚了多少钱,如今还想敲自己的竹杠,平时都是康应乾阴别人,这次到京师走了一趟,接连被人坑了两次,他越想越是恼怒,觉得自己也带了兵,无须担心几个毛贼,便果断拒绝了这位贪得无厌的指挥使。
结果,第二天,也就是今日,张家港码头上便突然涌来了几百号纤夫,还有些青皮在远处怂恿,福船上的几千石粮食,连同岸上还没装运上船的,一起被他们堵在了港口。说是康应乾他们挡了纤夫的生意,要他们赔钱再走,或者就把岸上还没运到船上的一千石粮食留下。
幸好刘招孙率战兵及时赶到,否则再拖半个时辰,后果不堪设想。
刘招孙了解事情缘由后,冷冷笑道:
“康大人,你在这位吕指挥使地盘上买粮食,当然按人家的规矩来,”
康应乾正要骂刘招孙替别人说话,却见他取下把苗刀:
“拿了银子,还想讹粮食,把本官当成软柿子不成!今日不杀几人,如何在这些纤夫面前立威?!”
这时,几个青皮歪着脑袋朝这边走来,瞟了瞟刘招孙身上的便服,以为他只是个援辽的客兵把总,各人脸上都露出不屑之色。
天津卫东邻大海,西邻海河,南通漕运,北近都城,地理位置极为优越,可谓辽东与京畿的交通咽喉。萨尔浒之前,便有大量客兵聚集天津,由此进入辽东。
天津的青皮打行,在北方各地可说是数一数二,这些地头蛇心狠手黑,上到威胁过路官吏,下到欺压小民百姓,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敢做。
青皮猖獗的背后,是天津标营、水营各位老爷撑腰。
他们最爱欺压外地过路客商,通常来说,客商在外吃了亏,只会自认倒霉,也没法报复。
除了客商,他们对客兵也不手软,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客兵是什么货色,青皮们都是门儿清,好多河南来的毛兵连胖袄都没得穿,瘦骨嶙峋,比街上的叫花子还惨。通常,这些叫花子兵发了饷,便常常被青皮设局坑害。
这些青皮眼看得今日又能讹点钱去喝花钱,突然冒出这个头包白布的小把总,想要坏他们好事,他们如何肯罢休。
“砍他!一条腿十两银子,一只手五两!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