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关心,牧师?”图杰阿问,他已经有些摸不清楚这个牧师在做什么了。
“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很少见。”牧师答道,仍然专注地敲击着那块坚硬到有些不正常的石板。
“我?我是什么人?”
“首先,你不滥杀无辜。”
“我杀过一些。”
“而他们并不无辜,你的手上没有沾血,我看得出来。同时,你也并不贪图财物。你的衣服都很便宜,最贵的那顶粗呢帽也不会超过四十帝国币。”
“你喜欢吃廉价糖果,大概是出自对童年的补偿心理?而且,这也是你能承受的最高程度的补偿了。”
“你身上最贵的东西是那把由法务部提供的改装型卡塔罕MK3型转轮手枪,你把它保养的很不错,但它也很老了。最关键的一点在于,你无牵无挂。”
“调查员先生,你其实对法务部的准则毫不在乎,你做事全凭自己的原则。不必反驳,你我都知道我说的是真相。”
牧师慢慢地站起身,手里抱着一个灰扑扑的黑色长盒。他吹走灰尘,将它放在了布道台上。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盒子被他打开了。
图杰阿沉默半响,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摸不清楚状况的戈尔,这才回答牧师。
“你是谁?我的同行吗?”
牧师抬起头来,微笑着说道:“不,我不为法务部做事。”
他走出布道台,手上已经多了一本黑色的小册子,以及两把闪亮的直刀。像是变戏法一般,那两把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他的袖口,不见半点踪影。
图杰阿绷紧肌肉,等待着他的靠近,却没迎来袭击。牧师只是将那本黑色的小册子塞进了他的手里,并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这样的,调查员先生。我在利塔特拉待了十一年,在这十一年里的每一个白昼,我都只为帝皇做事。只有在午夜时分,我才会进行这种特殊的礼拜与布道。”
“十一年以来,你是第二个参加这种布道的人,戈尔女士的父亲是第一位,但他死在了一场街头袭击里,而你”
牧师眯起眼睛,伸出手,将那本小册子慢慢地摊开了。图杰阿举着它,低头看了一眼,一把滴血的利刃就那样堂而皇之地闯入了他的眼帘。
“你很有潜力。”牧师平静地说。“没事的时候,你可以看看这本书。对了,你听过一句话吗,调查员先生?”
“你在试图拉拢一个调查员参加邪教,牧师阁下。”图杰阿抬起头,看向他。“你知道法律上对这种事是如何描述的吗?”
“复仇者遍地皆是,伸冤人四海难寻。”牧师不以为意地回答,自顾自地说完了自己的话。
图杰阿严肃地看着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问。
“你会知道的。”牧师说。
他走向那扇侧门,并通过它离开了教堂。门仍然虚掩着,没有关上。
图杰阿看着他离去,满心疑问。巢都人戈尔愣愣地站在他身侧,满脸困惑,看上去仿佛是一个思考回路出了问题的低级机仆。
图杰阿没有去管她,他满心的犹豫,他想回到那虚掩的侧门后方,通过它被留出的那条缝隙去观察外面的世界,但是,不知为何,他终究没有这么做。
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深深地埋入了他的心脏。
这种寒意不是恐惧,却远甚恐惧。是它让图杰阿没有走向侧门,也是它让戈尔的身体慢慢地颤抖了起来。
巢都人慢慢地开口:“我——”
——而她并未能说完。
在教堂之外,一阵可怕的嘈杂声突如其来地降临了。枪声、咆哮声与惨叫声混在一起,共同形成了一曲嘈杂的乐曲。
图杰阿立刻扔下手中的册子,他本想转身走向侧门,前去查看情况。但是,他尚未来得及转头,便听见了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然后是风,寒冷到无法理解的风。
它熄灭了燃烧的蜡烛,也带走了图杰阿与戈尔的体温。它是那样的不可理喻,仿佛一种超自然的存在。可是,图杰阿却无法确定它到底是不是。这一次,他那天赋异禀的鼻子没有闻到那种特殊的臭味。
但他的确闻到了血腥味。
非常浓重,非常可怕的血腥味。
图杰阿慢慢地抬起头,看向那座位于布道台后方的塑像。它大概有六米高,不算多么高大,但对于这个小教堂来说已经完全绰绰有余,它已经顶到了那些位于天花板的彩绘玻璃。
可它不是帝皇的塑像,至少现在不是。它是一个头戴兜帽,手持利刃的古怪形象。图杰阿看不清这个幽灵的脸,却能清晰地看见那正从雕像的眼睛朝外涌出的巨量鲜血。
它俯瞰着他,流着血泪。
图杰阿颤栗着握紧双拳,却忽然看清了幽灵空洞的眼眶
他看见一块黑色的碎片,卡在横流的鲜血之间,闪闪发光。
——
【31】
【我们的计划终于推行到了这一步,老友。我很抱歉,我花了如此长的时间才做到这件事。我不知道你已经在黑暗中忍受了多久,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还要忍受多久,我没有答案】
【但我们会成功的,神明不需要甲胄,只有人类需要它来保护自己。你听得见吗,卡里尔·洛哈尔斯?在黑暗中保护好你自己。】
【我们会找到你的。】
——无名之人的日记,用于保持人性。
“31,神圣泰拉遭遇恶魔袭击,钢铁勇士与帝国之拳击退了它们。同年,星炬的光辉再次减弱。”
“这一年被人们称作灾厄之年,不仅仅只是因为泰拉遇袭,以及星炬光辉的动摇,还因为那些漆黑的、燃烧着经过天空却又消失的毫无踪影的火雨。”
——《帝国秘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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