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落下,几只乌鸦在官道旁初春刚刚生出嫩芽的枝头上哀鸣着。
他们黑色的羽毛在余晖中显得金光熠熠,但是其中有几根却带着些暗沉的红色。
“这些乌鸦实在可恶,刚刚打完,他们就大着胆子飞过来了。”
一名健壮的唐军士卒一边挥舞着手中步槊驱赶着落地的乌鸦,一边对同袍抱怨道。
一旁的几名唐军却没有他这般烦恼,只是任由乌鸦落下,却仍旧自顾自地找寻着尸体堆中可能存在的贵重物件。
“往常都是辅兵打扫战场,好东西尽让辅兵营校尉得了,这一次我们自己打扫战场,旅帅也说了得了的缴获除去甲仗都归我们,有这么一个发财的时间,你管这些鸟作甚,不如看看敌军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一名年纪稍大的唐军一边说,一边从一具尸体身上摸出一袋南陈的制钱摇晃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看,说什么来什么。”
那挥舞着步槊的唐军见状,只好一边嘟囔着一边走进尸体堆中找寻了起来。
他们几人的周边,许多唐军也与他们一样,正在战场上翻找,偶尔一些骑兵从不布满尸体的官道上疾驰而过,引得一些士卒喝骂。
更多的唐军则并没有加入到打扫战场的行列中,他们正在官道一旁列队坐在地上,羡慕的看着远处的同袍。
只带着一顶抹额,身上衣甲满是血迹的林云起坐在一辆翻倒的南陈军战车上,一旁是同样一身血污的行军长史,林云起打量着一众浑身浴血的将校,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方才短兵相接,各部折损人数都清点出来了吗?”
行军长史拄着刀说道:“清点出来了,折损七百余。”
林云起点点头,随后指着下首一众将校中最左侧一名校尉问道:“适才你的团担任第一波突击,为何刚刚贴近不到一刻钟就退了下来?”
那名校尉见自家主将开始问责,缩了缩头说道:“卑下的团所配备跳荡兵极少,一时难以攀爬车阵,弓弩手与我配合又有些仓促,致使我部被堵截在外面白白折了十几名士卒,卑下只得选择暂避锋芒。”
林云起冷笑着说道:“暂避锋芒?”
他指了指身侧的官道说道:“就这么窄的一条路,你来告诉我,如何暂避锋芒?”
校尉嘴唇动了几下,还没来得及辩解,一旁的林云起亲兵就突然将他架了起来。
“既为大军前驱,便没有后退的道理,拖下去斩首,校尉一职暂由其麾下旅帅中择其一人暂代。”
“将军,将军!卑下实在不是畏敌之人!卑下是....”
那校尉还没说完,就被亲兵拖了下去,在旁边坐着休整的士卒面前斩首。
一名校尉斩首,让原本坐着有说有笑的士卒们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虽说方才经历了一番苦战,可怎么说也是拿下了那支南陈后军,如今胜了还要砍下一名校尉的脑袋,说明主将对他们的战损并不满意。
林云起看过了那校尉头颅后,对站在面前低眉颔首的将校们说道:“先是骑兵交战不利,而后又是步卒交战一刻就退下来。”
“往日粮草军饷赏赐都是足额发放,你们战阵上表现如此不堪,对得起陛下对你们的厚爱吗?”
“这次我只问责一人,若是下一次,你们在座的各位,就都该小心脖子上的脑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