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对于太皇太后的话不以为意,还觉得余贤这是借以往的功劳而恣意妄为。大明的勋贵们,哪个不是立了大功而受封爵位的,就余贤特殊。
可他不过就是打了一仗而已,其他跟军事有关的活动就是数年在草原上对蒙古部落各种烧杀,这种有伤天和的事根本没脸说,怎么配得上宣武伯这种殊荣,归根结底就是这个人是靠逢迎拍马得到太宗皇帝的宠信才得的爵位。
想到这里,他甚至有些埋怨太宗识人不明。
看着朱祁镇的脸色在几息内来回倒腾,太皇太后知道祖孙两人是要走向对立面了。
“王振是怎么被打的,你当我这个老太婆年纪大老糊涂了?他向满朝文武索贿,大肆结党插手朝政。若是在太祖太宗之时,他王振就算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要我说宣武伯的手还不够狠,他就应该手起刀落将这个祸乱朝纲的宦官给杀了!免得你一个堂堂的大明皇帝在此牵肠挂肚!”太皇太后看到这孙子油盐不进直接撕破脸。
你是大明皇帝,王振是一个家奴,何德何能得到你如此重视,还纵容他胡作非为!
“孙儿知错!”
老虎不发威真当人是病猫,朱祁镇这才知道自己还差得远,给王振讨公道什么的先扔一边,赶紧放下皇帝的包袱跪在地上。
说实话,就朱祁镇这个人真就是不知好歹不分是非,干的事也没个谱,结交的人大多数不是小人就是大明的敌人。夺门复位后性情大变,为泄愤滥杀大臣,杀于谦一是为了政治正确的需要,也是在报复自己在敌营时被朝臣抛弃的仇。
余贤想了想,如果令狐冲当了皇帝,估计也是这个尿性。
太皇太后知道他这是不服气,并不是真的知错,也懒得理会让女官扶着自己进去休息了。
实际上余贤敢干出这种事压根就不担心王振甚至是皇帝的报复,老子有朱棣的遗诏在手,你朱祁镇就是个带货的,等生下朱见深之后你爱干嘛干嘛,就是死在草原上也行。
朱祁镇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有找余贤麻烦,他的先生先遇到麻烦了,因为向回京官员索贿这件事闹得太大,加上王振平时不知收敛连藩王和朱祁镇本人的兄弟姐妹们都敢给脸色。在余贤的煽动下,于谦带头上奏,接着平日不吭声的受害者们突然来了勇气一拥而上弹劾这个死太监。
事情又捅到太皇太后那里去了,得知自己的孙子孙女们居然被这么一个死太监欺负,太皇太后不顾身体召集了一次大朝会,当着朱祁镇的面将王振揍了个生活不能自理。
朱祁镇在太皇太后的盛怒下彻底消停了,他这才知道为什么奈何不得宣武伯余贤,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人,轻而易举便能颠覆自己一个大明皇帝的权威,难怪父皇把人晾在一边都不敢用。
这场风波以王振被杖责并退回所有索贿财物,罢免近一半的王振党羽后结束。可是这次斗争也耗尽了太皇太后的最后生命力,在次年主持朱祁镇的大婚后便与世长辞。
余贤对于太皇太后还是很有好感的,她实际上从正统五年以来身体和精神便开始大不如前,为此余贤还隔三岔五送去丹药调养,让她能活得轻松自在一些,可她还是在正统七年去世。
将太皇太后送入陵寝的那一刻,朱祁镇觉得头顶上的阴影终于消失了,整整八年时间,太皇太后以孝的名义压制着他这个大明皇帝,让他做了诸多妥协,受到了多少委屈。
还有一个人比朱祁镇更感慨,王振也得到解脱,束缚着他的最后一道枷锁终于消失,真正把大明皇帝掌握在他一个太监手里。
这天下还有什么人能阻挡住他王振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