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时期凌烟阁二十四共功臣之一的张亮,因为收了五百名义子而被唐太宗认为有谋反意图,他便是在西市被处决。
安史之乱后西市的刑场被固定在西市东北角靠近十字路口的位置,此地因为有一棵孤独的大柳树而得名独柳树。
中晚唐之后西市独柳树的知名度要高于东市狗脊岭,一来因为长安县的人口多于万年县,西市人流比东市更多,二来因为独柳树更靠近皇城根,在这里处决犯人能最大程度威慑世人。
到现在如果不是重量级的囚犯,生前不够罪大恶极,还没有资格被在独柳树行刑,比如曾在太原叛乱的杨弁,就没获得这种殊荣。
唐肃宗时期,在安史之乱时投靠安禄山成为大燕宰相的达奚珣,成为首位在独柳树被处死的大人物。
甘露之变的三位宰相——舒元舆、王涯和贾餗,全是在独柳树下被腰斩。
刘异没想到今天那里将要处决自己的老爹。
午时三刻?
他当即抓过路边一名刚下马准备进安义坊的男人,询问:
“现在是几时几刻?”
男子下意识呆愣愣地回答:
“巳正了吧。”
刘异抢过缰绳,翻上马背,一抽马鞭飞驰而去。
“喂,我的马?”
“快来人呀,抓强人啊。”
男子在刘异身后大叫。
这时一张黄纸簌簌从男子眼前飘落,落到他脚边。
男子捡起一看,居然是一张飞钱。
“一千缗?哈哈哈,我发财了,发财了。”男子手舞足蹈兴奋大叫。
那个傻子居然花一千缗买了他的马。
安义坊距离西市不到十五里路,可沿途街上全是行人,纵使刘异骑术精湛,也快不了多少。
越临近西市路上行人越稠密,刘异最后不得不将坐骑遗弃路旁。
他不停在密集的人群中跳跃穿梭,继续往西市行进。
倏地,他前面的人群开始兴奋喧闹。
有人大喊一声:
“犯人要进西市游街了。”
好事者们听到喊声开始呼啦啦一窝蜂地往前拥挤。
刘异被人群裹挟着向前移动。
他又往前移动了两百多米后,看到正前方人群中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押解一辆囚车缓缓向西市东门行驶。
囚车里的男子,身穿的灰白色囚服上遍布猩红的血渍,破漏处还能看到皮肤上新鲜的鞭痕和焦糊的烙伤。
男子双手向前被绑在囚车顶端的栅栏上,露出铁栅栏的脑袋头发散乱,隐约能看到两侧脸颊上有紫红色的鞭伤。
他不知多久没喝水了,嘴唇干枯起皮,嘴角还有血迹。
面对囚车下一望无际的围观人群,男子目光异常平静,毫无波澜。
刘异只看一眼,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下来了。
囚车上的确实是李归。
是喜欢拿鞋底打儿子的臭老头,是天下最会坑儿子的老爹。
“老爹!”刘异在人群中疯狂大喊。
可他的喊声被“反贼”、“奸狗”、“恶人”、“歹人”等诸多嘈杂谩骂声湮没。
李归仿佛有心电感应般,往刘异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眼神未做停留,转瞬视线又聚焦到别处,低头时隐藏起微微上扬的唇角。
小主,
“臭小子还是来了。”
囚车缓缓行驶在熙熙攘攘的西市街道上。
周围人群中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大声嘲讽,有人高喊谩骂,李归完全不在意,他仿佛置身于一片宁静平和的世界中,对世间一切喧嚣、嘲讽视若无睹。
一个死囚如此淡定和目中无人,瞬间激发爱国急先锋们心中的狠戾,他们纷纷掏出准备好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往囚车上扔。
没提前准备侮辱道具的狠人们,开始低头捡石块往囚车上抛掷。
他们嘴里骂骂咧咧大喊:
“你凭什么如此高傲?”
“反贼,去死吧。”
“老东西,就凭你这德行还想反唐?”
“揍死这个大野盟。”
李归原本就凌乱的头发变得污秽腌臜。
咚~他的额头被一块带有棱角的碎石击中,鲜血瞬间流淌了半边脸。
李归的目光依然从容,注视囚车下面的人群仿佛在看一众蝼蚁。
刘异从身后包裹中取出两个竹筒,点燃引线,扔入人群中。
砰~地一声巨响,火药在人群中炸开。
“啊~”
一时间人群开始尖叫,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四散逃跑。
刘异趁乱揪住刚才往囚车上扔石头的中年痞子,在对方错愕眼神中,将匕首插进他的胸膛。
“死吧,全都死吧。”
从今天开始老子不再仁慈,管你们是否罪不至死,我就要你们下地狱。
人群的混乱立即引起押解士兵的警觉,他们纷纷拔出佩刀,弓弩上弦。
士兵队长往左右看了看。
这时,街道两侧凡是有二楼的商户纷纷打开窗。
早已埋伏在屋内的弓箭手们开始四下搜索目标。
人群中再次传出巨大爆炸声时,两侧各有三名弓箭手锁定了一名头戴斗笠的男子。
嗖嗖嗖~
不同角度射来的六支箭几乎同时离弦。
人群中头戴斗笠的男子一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倒地不起。
“啊,死人了。”
男子周围有人尖叫。
围观百姓变得更加更乱,一时间西市里此起彼伏全是喊叫声,有人被推倒,有人被踩踏。
左右商铺里各冲出一队士兵,他们推开人群,走到被射中的刺猬男子身前。
士兵摘下男子的斗笠,赫然发现帽子下是一名方脸中年人,不是他们找的目标人物。
领队军官下令:
“他肯定已经来了,再找。”
这时,囚车终于抵达了独柳树前。
李归被押下囚车,带往了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