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四年,四月二十日。
刘异正在家里教小女儿学走路。 郑宸去年也为他生下一个闺女,刘异为女儿起名刘亦荃。
郑宸曾嫌弃这个名字不大气,刘异当时辩解:
“她都艹人王了,还要怎么大气?”
待郑宸领悟丈夫的意思后,气得追着他打了三条街。
此刻,刘异搀扶“艹人王”迈着小短腿,颤巍巍往前走。
艹人王的姐姐刘亦菲在前面奶声奶气地勾引妹妹:
“你快过来啊,你看我都会跑了。” 比刘亦菲大四个月的张小咬在更前面追逐刘大拿疯跑。
刘大拿现在每天快烦死了。 它本来已经步入老龄猫了,可随着小主人一个接一个长到人厌狗烦的年纪,刘大拿被迫重新拾跑跳技能,如今也跟着焕发第二春。
这时郑宸走进来,从地上捞起女儿抱在怀里,低头对仍旧蹲在地上的刘异说:
“内给事来了,说陛下有口谕。”
刘异挑挑眉,感觉很新鲜。
自从前年发生过刺杀太后事件,他和大舅哥李忱已经有一年多没见面了。
他俩彼此都躲着对方,刘异不仅不上朝,连皇族宴会也托病不参加。
他不明白今天刮什么妖风,大舅哥居然又想起他来了。
刘异在主屋接见内给事仇从广。
仇从广传的口谕很简单:
“陛下诏刘驸马进宫。”
刘异拉过他小声询问:
“知道是什么事吗?”
仇从广摇头。
“我只知道陛下今天刚接了一份丰州都防御使的密奏。”
刘异挑了挑眉,问:
“天德军?新任都防御使是康承训,对吧?”
“刘街使厉害,你虽从不上朝,但天下大事仍旧在你掌握之中。”
“你回去禀告陛下说我得了恶疾,下不了床。”
仇从广秒变苦瓜脸,抱怨道:
“你这不是让我欺君吗?刘异,你别让我难做啊。不是我说你,你又何必跟陛下置气呢,陛下其实还是挂念你的。”
刘异小声骂了句“槽”。
他是挂念通缉我老爹吧?
仇从广跟刘异不见外,他直接坐在刘异旁边的凳子上,随后发出感叹:
“耶!!你这个凳子后面居然带靠背,而且为何如此柔软?”
“土鳖,这叫沙发。”
“沙发?真是新奇,回头给我也弄一张呗。”
“若让皇帝知道,你的官运就到头了。”
仇从广随后丧气地叹口气。
“说的也是,陛下最忌讳宦官跟朝臣勾结,你知道马相公吗?”
“你说马植?”
“对,他刚被罢相了,原因就是因为勾结宦官。”
“他勾结谁了?”
“右军中尉马元贽啊,马植其实挺冤的,是右军中尉主动拉拢的他。”
刘异奇怪:“皇帝怎会知道?”
既然是勾结,不都是秘密进行的吗?
仇从广忽然乐了,笑着说:
“所以啊他俩就是一对缺心眼呀,想当年你在唐武宗李瀍眼皮底下勾结那么多人,唐武宗都没发现,他俩可倒好就差敲锣打鼓了。”
“哦?这么嚣张,快说说。”刘异立即来了兴趣。
“陛下早前曾赐给右军中尉马元贽一条‘通天犀带’,马元贽为了拉拢马植,便说自己也是出身扶风马氏,一笔写不出两个马字,与马植叙为兄弟,还将那条“通天犀带”转送给他。”
“那傻子不会堂而皇之佩戴上了吧?”
马英九的先祖不会傻得这么可爱吧?
“还真被你猜中了。”仇从广笑着点头,“陛下有一日召见马植时,赫然发现‘通天犀带’系在了他的腰上,陛下隔天便将马植贬为天平节度使。”
刘异听到这开始捂脸大笑。
“他俩为何不干脆召开个记者会,发表个联合声明算了。”
“联合声明是什么东西?”
“不重要,后来呢?”
“马植刚离京还没到天平军任上,陛下又命御史台将马植身边一个叫董侔的亲随抓起来拷问,董侔招供马植之前确实与马元贽走得很近,经常私相授受,陛下一怒之下再次下诏,又将马植贬为常州刺史。”
刘异听后乐不可支,笑着笑着他脸色又浮现几分凝重。
他恍然明白李忱为何恐惧宦官跟前朝官员勾结了。
莫非李忱忌惮的人是自己?
想当年他不就是靠着勾结神策军中尉才将大舅哥李忱推上的皇位吗?
大舅哥如此草木皆兵,莫非害怕有人重来一次,所以敲山震虎。
仇从广这时又说:
“经此一事,马元贽如今被吓得见到朝臣都绕着走,我其实能理解他为何想拉拢朝臣。”
“为何?”刘异明知故问。
“马元贽当时选择拥立陛下,不过是看陛下好拿捏,结果陛下刚登基就震惊了朝野,他不仅不口吃,还做事杀伐果断,马元贽这时才发现自己上当了,他的拥立之功陛下未必会真心感激。他拉拢马植不过想给自己多留条后路罢了,没想到此举反倒更招惹陛下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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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异忽然有点同情马元贽了,他千挑万选想扶持个傻皇帝,最后发现傻子居然是他自己。
他沉默片刻后开始跟仇从广话家常。
“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只是内给事,皇帝就没给你的官职往上升一升?”
“升了,被我拒绝了。”仇从广轻松回答。
“为何,你总不会跟我一样讨厌做官吧?”
“那倒不是,而是我总算活明白了,官职大小其实无所谓,离陛下近才最重要。我义父当年都做到军容了,大唐两百年间担任过军容的没几人,可后来又怎样呢?别看我现在只是个内给事,却能护着弟弟们周全。我家三郎、四郎、五郎都很争气,已经将郭家残余势力从内侍省和殿中省彻底清除,我妹婿李好古你认识吗?”
刘异摇头:“不认识。”
“当年唐文宗就是派我妹婿李好古鸩杀的权宦王守澄,我义父死后,李好古被唐武宗贬去做河中监军,如今我们仇家东山再起了,就把妹婿调了回来,如今他是右神策军副使兼毡坊使,我们仇家也算又掌控神策军了。”
“恭喜恭喜,你堂妹晴儿怎么样了?”
“晴儿是我的心病,她虽有专房之宠,可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南安郡夫人品级上还比不过一个才人,要不是我们这些兄长在宫中还算得势,她非被那个晁美人欺负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