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京兆府没再升堂审东市案。
因为刑部尚书崔元式和御史中丞令狐绹双双请了病假。
这天崔铉正常打卡上班,去政事堂接着吵架。
五位宰相从政事堂出来时,被一声响雷直接劈焦了。
这声雷来自韩湘,他大声说:
“范家刚刚报丧,太府卿范西阳自缢身亡。”
李德裕听到消息后面色阴沉看向崔铉。
“对易牙来说,儿子是拿来烹的,对吴起来说,妻子是拿来杀的,对崔相公来说,同党是拿来抛弃的?老夫此前小看你了。”
崔铉也是一脸懵逼。
他伯父说今天要去找范西阳聊聊,这是聊完的结果还是没聊呢?
何至于如此呢?
崔铉无视李德裕的讥讽,快步离开署衙。
他直接返回亲仁坊去了大伯父家中。
崔元式又在书房写字。
这次他没咳嗽,手稳得一匹。
他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忙”字。
见崔铉进来,崔元式招呼侄儿到身边。
“这个‘忙’字中藏了个亡字,人若乱忙就容易自取灭亡啊。”
“伯父,范西阳的事你听说了吗?”
崔元式轻轻颔首。
“他就是乱忙而亡,我答应范西阳将他那个不争气的女婿调到我们刑部做都官郎中,也是正五品,比让他去大理寺在韩湘手下做大理正强,范西阳这才安心赴死。”
崔铉不可置信看着自己大伯。
伯父说太府寺未必没有救,原来是这种救法。
“伯父用范西阳的死保全太府寺其他人?”
“不然怎么办?”崔元式叹息一声,“三省六部九寺五监,除了太府寺从上到下以牛党人居多,其他部门都是牛李参半。太府寺只要揪出范西阳一个,就能拔出萝卜带出泥。范西阳死了,底下人或许还有生机,再推一个太府寺卿罢了。太府寺掌管全国财货、廪藏、贸易,总京都四市、左右藏、常平七署,这么重要的地方我们不能放。”
“可牛公那里……”
“这也是牛公的意思,范西阳是看完牛僧孺的信才死的。”
崔铉微微发怔。
他现在才体会到政治人物的绝情。
范西阳是牛僧孺的同窗好友,利益关头牛僧孺不仅舍弃他,还亲手送他上绝路。
见崔铉面有凄然,崔元式拍着侄儿肩膀说:
“小台硕啊,你自幼聪慧,但跟赵开比,就是不够心狠。赵开拿自己人开刀时从不手软,你却总是犹豫,那个范西阳素来对你不敬,你又何必可怜他?”
崔铉没有说话,此刻心情有点复杂。
虽然被抛弃的不是自己,但他也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
崔元式撤掉‘忙’字,重新在桌上铺了一张纸。
“不止范西阳,东市署署令关成也死了。”
“什么?”
“当晚范西阳在万景楼宴请崔璪时,关成也在场,他必须死。不然会变得跟黄传一样,到了京兆府想死都死不掉。”
“奇怪,我并未收到关成的死讯。”
“关成是服毒后怀揣着供词直接走进京兆府自首的,他死在了卢商面前。卢商当时应该还未接到范西阳自缢的消息,以为案子还有的审,所以命人马上封锁了关成的死讯。”
崔铉忽然明白,关成的死也是大伯父的手笔。
否则卢商都封锁消息了,大伯父如何得知?
崔铉没想到东市案最后会是这种结局。
掐头去尾保中间,范西阳和关成一死,证据链条彻底断了。
李党保住了崔璪,牛党保住了太府寺。
崔铉有些失落地离开伯父家,回自己家换了一身常服再次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