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小道上,一道狼狈的身影艰难踉跄地穿过茂盛的草木荆棘,任由路边锋利的草树割伤衣裳肌肤也顾不上,头也不回的一路狂奔。
“砰!”
“啊……”
王勤脚下被绊倒,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凌厉惨叫。
但很快,他又捂住嘴巴,惊恐的看了一眼身后,确定没人跟来后,咬牙艰难支撑爬起,继续朝着前方爬去。
哪怕精疲力尽,却依旧没有放弃!
这是他唯一生还的机会!
他不知道二叔到底跟那临王世子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他脱身了!
他活了!
回想这段时间噩梦般的经历,王勤不寒而栗,但随即眼神中的怨毒神色难掩。
这个仇,他势要报!
这段时间的经历有多屈辱,王勤心中的怨恨就有多深。这些天的惶恐惊惧,此刻全化为了对林江年的滔天怨恨。
所有受到的屈辱,有朝一日,他定要全部狠狠还回去。
什么临王世子?
他一定要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死他。
还有那个女人……
想起那天地牢内所遇到的那个女人,王勤心头怒火难掩,胸腔内满是滔天愤怒。
他强压下心头的恨意,继续艰难的往前爬去。
想要报仇,他就必须先要活下来!
活命的念头,使他此刻虽然早已精疲力尽,多天来的肉体和精神折磨,早已让他不堪重负,但王勤依旧吊着一口气,艰难的爬出了小道。
“呼……”
等到爬上岸时,王勤终于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倒在路边,浑身酸软抽筋无力。
难道,就真的要死在这里?
绝望的念头刚涌现……
“少爷?!”
不远处的丛林之中,几道黑衣身影飞奔而出,快步来到王勤跟前。
“少爷,您还活着?太好了!二老爷让我们在此接应你,您没事吧?!”
眼前几道熟悉面孔身影,不正是他王家昔日供奉的高手侍卫?
这一刻,王勤眼睛徒然睁大,刚才的绝望瞬间转变成了惊喜。
狂喜!
“救,救我……”
王勤声音嘶哑,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走,先离开这里。”
几人没有丝毫犹豫,背起地上的王勤快速离开此地。
……
远离官道,雁州境内偏远落后的一处荒无人烟的小山村。
小山村就二十几户人家,荒凉而死寂。
就在其中一户靠近山脚下的小院子里,空气中还弥漫着几分血腥气息,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将院子收拾处理干净。
房间内,被救回来的王勤正坐在床边,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衫,虽依旧没了之前浔阳太守之子的风范,但至少比狼狈如乞丐的模样要好的多。
然而,此刻劫后余生活命下来的王勤,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神色,反倒是苍白,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神呆滞,像是失了魂般,怔怔的看着房间内伫立的几道身影。
“王,王家没,没了?”
“我,我爹死,死了?我娘也死了?所,所有人都死,死了……”
“我们王家……完,完了?!”
还没来得及从被救喜悦中走出来的王勤,便从侍卫口中,得知了这一噩耗。
被林江年关押的这些天,王勤不见天日,没有与外界接触,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眼下获救后,才突然得知……他妈没了!
爹妈都没了!
全死了!
整个王家一夜之间,被灭门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王勤愣在原地,目光呆滞,许久都不敢置信。
这种突然从地狱回到天堂,又猛然坠入地狱的感觉,让他脑子卡顿。
王家没了!
也就意味着,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守之子?
昔日的荣华富贵,一切都成云烟了?
如此巨大的打击,让他根本不肯接受。
“是,是不是假的……你,你们一定在骗本公子,对,对不起对……你,你们一定在骗本公子?!”
王勤睁大眼睛,拽着一个侍卫的衣领,激动的语无伦次。
而这侍卫语气沉重,低头:“少爷,是真的……我们王家,彻底完了!”
“现在外面很多人在找你,之前那些巴结我们王家的家族,也反过来想要灭口……”
“二老爷为了救你,去跟临王世子谈判,这次,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侍卫的话,宛如巨锤狠狠锤在王勤的心头上,锤的他踉跄倒在床榻上,脸色惨白,再无半分神色。
这个时候,哪怕他不愿意接受,也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少爷,你要坚强……你现在是我们王家唯一的血脉,你要好好活下去啊!”
房间内的这些侍卫,都是这些年来对王家忠心耿耿的供奉。哪怕如今王家灭顶之灾,他们依旧没有选择离去。
“坚强?”
“活下去?”
王勤目光呆滞,王家没了,他这个昔日‘天之骄子’,一夜之间跌落神坛。
如此大的打击,让他恍惚失神,难以接受。
就在气氛沉闷之际,一个激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二老爷回来了!”
王勤猛然抬头,一道熟悉的身影风尘仆仆走来。
“二叔?!”
王勤宛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激动着爬起来,快步上前。
“勤儿!”
王长金踏入房间,看着眼前完好无损,并无大碍的王勤,如释重负。
“二叔,王,王家没了,我,我爹娘都,都死了?”
王勤声音颤抖的开口问起。
王长金脸色阴沉,铁青着点头:“我们王家这次,遭遇了灭顶之灾……”
从最信任的二叔口中得知真相,王勤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消散,脸色惨白的几近跌倒在地。
王长金上前一把搀扶住王勤:“勤儿,你要冷静振作起来!”
“这次我们王家遭此横祸,是报应,也是劫难……不过老天有眼,终究没有绝了我们王家的后!”
“你还活着,你是王家唯一的血脉,也是我们王家唯一的希望了……”
王长金目光灼灼的盯着王勤,沉声喝道。
王勤浑身颤抖:“唯,唯一的希望?”
“只要你还活着,我们王家就没有彻底倒下,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王长金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这次是我们输了,但还会有下一次……”
王勤脸色惨白,语气颤抖着:“还有下次吗?现在,现在外面那些人都巴不得我们死!”
“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王长金目光中闪烁着精光,冷声道:“雁州境内已无我们安身之处,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去西南,去凉州!”
“凉州?”
“我早预料到我们王家会有一劫,早些年暗地里在凉州安排了后路……这次你跟我一起去凉州,到了凉州隐姓埋名,我们重新开始……”
王长金眯眼,这些年他所做的这些事情,早就预料到了后果,因此早早准备好了退路。
只是没有预料到,他们王家会倒的如此之快。
王勤脸色惨白难看,凉州?
那不是大宁王朝靠近西域的荒凉之地?
那种地方,听闻环境极为恶劣,甚至比临州那种蛮荒之地更要艰难。
去了那里,能活吗?
似乎瞧出了王勤的担忧,王长金面色严肃的盯着他:“勤儿,这是我们唯一活命的机会了……”
“离开这里,你我在凉州重新开始,将来,还会有报仇的机会……”
王长金脸上闪过一丝阴冷。
他在凉州准备的后路,足够他们衣食无忧,东山再起。
至于王家被灭门的仇,他也会慢慢跟他们算!
“袁忠南?林江年?还有浔阳郡这些年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杀气弥漫在王长金的脸上,他冷冷开口:“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听着二叔的话,王勤原本绝望的情绪,终于缓缓平静,而后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离开雁州,东山再起?
是啊,王家虽然没了,但他只要还活着,就一定还有报仇的机会!
“报仇……”
报仇的念头涌现,王勤想起这些天的屈辱经历遭遇,如何都抑制不住的愤怒情绪,甚至盖过了王家被灭门的惊惧!
“二叔,我听你的!”
“好!”
王长金满意的点头,随即沉声开口:“走,先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
虽然王长金没想明白临王世子为何会放过他,但心里本能的预感始终有些不妙,虽然已经脱身,但眼下依旧身处雁州境内,随时可能会暴露。
因此,王长金带着王勤在这几名对王家忠心耿耿的供奉侍卫之下,准备撤离这小山村。
一行人不敢走官道,顺着村庄另一边小道离开,小道上路途陡峭,杂草丛生,极为凶险难走。
艰难的穿过小道后,终于来到了平坦的大道上。就在那不远处的大道边,早停着一辆马车等候接应多时。
“二老爷,少爷,我们的马车就在此地,你们快上车!”
一旁的供奉开口,护送着王长金和王勤朝着马车方向走去。累的精疲力尽的王勤,眼看终于有马车可以坐了,脸上浮现惊喜神色。
然而,就在一行人即将靠近马车之时,走在最前面的王长金突然停下脚步,面色凝重的盯着前方马车。
“不对劲!”
身后几名供奉如临大敌般,齐刷刷的看向四周。
四周,诡异的寂静!
没有一丝声响。
就连四周原本的冷风都骤然停下,没了一丁点的声响。
诡异!
压抑!
“人,人呢?”
一名供奉很快意识到什么,马车边接应的人呢?
空气中,隐约有一丝血腥气息袭来!
“不好!”
意识到什么的众人,脸色皆一变。
“唰唰唰!”
几名供奉侍卫抽出腰间刀剑,浑身紧绷盯紧四周,做防御姿态。
很显然,马车边原本接应他们的人不见了,这意味着,多半出事了!
“怎,怎么了?”
与此同时,王勤脸上的笑容逐渐僵住,看着周围严阵以待,警惕万分的侍卫时,他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出,出什么事了?
王长金目光扫视四周,声音低沉:“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敢现身?”
没有回应。
不过,原本诡异寂静的四周突然刮起了风,冷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冰冷的秋风,穿过树林呼啸而来。
“小心!”
意识到什么的王长金瞳孔一缩。
“啊!”
伴随着一声凌厉的惨叫,身旁那位提剑警惕防守的供奉突然惨叫一声。原本握剑的手掌被利器贯穿,鲜血直流。
众人心头一寒。
果然有人埋伏?
他们还没发现对方的存在,就有人中招受伤了?
这等实力,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料。
“撤!”
王长金意识到了不对,低喝开口。
眼下对方在暗,他们在明,绝对不能多纠缠。
他们,不能再有伤亡了!
受伤的那名供奉快速撕下衣布包扎好手掌,接着与其他供奉高手护着王勤在其中,快速朝着外面撤离。
几人速度极快,一眨眼便靠近了马车。
刚靠近,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传来,本应该在马车边接应他们的人,果然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马车内外,空无一人。
“上车!”
王长金声音急促,带着一丝深深担忧。
王勤也意识到了不对,脸色苍白,本能的手脚并爬挣扎上马车。
王长金一跃而起落在马车上,牵起马车缰绳,正要驱车离开时,原本安静在一旁的马儿,突然像是受到什么急促的刺激,仰天嘶吼一声,发狂般的朝着前方冲去。
“不好!”
意识到不对劲的王长金,一头钻进马车,抓起王勤的肩膀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两人的身影跌落在草地上,摔的王勤头昏眼花,惨叫几声。
而那失控的马儿一头直接朝着前方飞奔,不多时,像是僵硬在了原地般,直直的倒下。
“轰隆!”
马车随即四分五裂,轰然倒下。
瞧见这一幕,王勤目光呆滞,后背发凉。
这……
刚才太危险了!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