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仿佛给整个山寨披上了一层银纱。然而,这柔和的月色并没有给人带来丝毫的宁静与安详,反而将寨楼上熊熊燃烧的火把映照得惨白如霜,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旺冒紧紧地用右肩抵住伤马不断痉挛抽搐的腹部,试图让它稍微平静一些。马匹的鬃毛早已被鲜血和汗水浸湿,混合着一块块凝结的血块,牢牢地黏附在它修长的脖颈之上。每一次从马嘴中呼出的灼热气息,都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味,直直地喷向旺冒的耳后。
就在此时,第三支利箭如同闪电一般呼啸而来,擦着马鞍的边缘狠狠地钉入了地面。箭头撞击地面所激起的碎石四处飞溅,其中一块尖锐的石子恰好划过旺冒的手背,瞬间留下一道细长而鲜红的血痕。
“栾大哥!”旺冒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最后的悲鸣。然而,这充满绝望的嘶吼声撞到夜幕之后,便迅速破碎成无数片,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寨楼上方的火把突然间猛地晃动了一下,原本密集如雨的箭矢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凝滞。紧接着,一张因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庞从寨楼中缓缓探了出来。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之下,栾卓身上那件破旧的棉衣闪烁着冷冷的光芒,就像寒冬里的冰棱一般刺目。只见他手中紧握着一把拉满弦的强弓,锋利的箭簇正瞄准着下方的旺冒,但弓弦却迟迟没有松开。
“哼,狗崽子也配喊我大哥?”栾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容。这笑声仿佛一把利剑,无情地刺破了夜空的沉寂。听到这句话,周围那些手持弓弩的士兵们不禁面面相觑,脸上纷纷浮现出犹豫之色,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栾卓手中的箭簇突然毫无征兆地调转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着旺冒的头顶飞速没入了脚下的土地之中。箭尾的羽毛因为急速飞行而剧烈颤抖着,发出嗡嗡的声响。
几乎在同一瞬间,受了惊吓的伤马猛然扬起前蹄,长嘶一声。趁着这个短暂的间隙,旺冒终于看清楚了那张近在咫尺、既熟悉又陌生且被布条包裹着的面孔。此刻,那张脸上所透露出的神情不再有往日的温和与亲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只有在围寨七日之后才会出现的疯狂与癫狂……
又是一支利箭呼啸而来,准确无误地钉穿了那匹骏马的马尾。畜生痛苦地哀鸣一声,随即重重地栽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旺冒见状,顺势朝着旁边的石墩迅速翻滚过去,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感觉到左腿一阵剧痛袭来,仿佛箭伤被撕裂一般,灼热难耐。
飞扬的尘土迷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眼前一片模糊。趁着这个时机,栾卓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寨楼,他那嘶哑的吼叫声伴随着飞溅的唾液星子一同坠落寨墙之下:“快说!你究竟是如何得知我的名字的!”
此时,旺冒手掌心被碎石硌破的疼痛突然间变得异常清晰和真实起来。他蜷缩在阴影之中,鼻尖忽然嗅到了一旁水洼处散发出来的阵阵腐烂气息。刹那间,他想起了那个暴雨交加的夜晚,当时正是栾卓带着他悄悄地摸索到了这条隐藏在暗处的排水暗渠。
旺冒强忍着左腿伤口的疼痛,艰难地拖着伤腿缓缓从石墩后面挪移而出。只见他手指缝隙之间不断有鲜红的血珠渗溢而出,这些血珠顺着他手掌的抖动纹路蜿蜒流淌,宛如一条条细小的赤红色毒蛇。
他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望向不远处的寨门。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终于挤出了一句嘶哑而低沉的呼喊:“栾大哥——”
寨楼上的垛口处,慢慢地探出了半张布满痂痕的脸庞。熊熊燃烧的火把光芒映照在栾卓的脸上,使得他右侧脸颊那条狰狞可怖的刀疤显得忽明忽暗,令人毛骨悚然。此刻,他的左手紧紧按压着一把刚刚更换过的牛角弓,而那张弓弦之上竟然还沾染着前天激烈厮杀所残留下来的黑色血迹。
当栾卓终于看清楚在黑暗中逐渐走近的那个人影之后,他的喉咙深处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既像是笑声又像是咳嗽般的沉闷响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站在一旁的人纷纷侧目观望。
“咻——”伴随着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一支铁箭如闪电般疾驰而来,险之又险地擦过旺冒的耳畔,深深地钉入了土中。那箭尾的白色翎毛犹在微微颤动,仿佛在诉说着刚刚经历的惊险一幕。
就在这时,两个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突然从暗处窜了出来。只见他们身着沾满灶灰的粗布衣衫,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炊烟味道。其中那个较为年轻的守卫满脸惊慌失措,颤抖着手指向外面的人影,声音急促地喊道:“真的是旺冒啊!”似乎生怕栾卓会再次射出第二支致命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