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琦是现场最为淡定的那个人,面色淡漠的看着吴婆娘:“你为什么会说,引娣她不喜欢男人呢?”
吴婆娘叹息一声道:“殿下有所不知,将引娣带大的那个杨妈妈,她曾经被男人骗财骗色,误了一生。最后被迫无奈,才回到了百香楼,重操起了旧业。”
“一开始,杨妈妈还想继续做小娘子,开门迎客的。只是接待了几波客人后,杨妈妈发现她对那些男人们产生出了强烈的厌恶情绪,看到那些男人们,她就会浑身不适,想要远离。”
“慢慢的,杨妈妈接客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很多时候都是几个月,甚至半年才接一次客。直到后来,杨妈妈彻底放弃了接客,和鸨儿娘提请,做了帮忙洒扫的使唤嬷嬷。”
“鸨儿娘死后,老东家思来想去,觉得杨妈妈待人接物很有一套,在众多小娘子中威望也颇高。所以,就请杨妈妈做了这百香楼的掌事,成为了新的鸨儿娘。”
“后来,杨妈妈从引娣父母手中,买下了快要饿死的引娣。经过几年的精心调养,引娣原本亏空之极的身子终于补了回来,慢慢的出落成了一个如花似玉大姑娘。”
“杨妈妈亲自教授引娣才艺,将毕生所学和毕生感悟,全都教给了引娣。这其中,就包括杨妈妈厌恶男人的那种,那种感觉。”
“或许是常年的言传身教,潜移默化,改变了引娣的心理。引娣及笄之后,被选做了百香楼的新花魁,可以开门接客了。引娣却自始至终都只在公台上进行表演,从未选过一人做她的入幕之宾。”
陈琦点点头,吴婆娘所说,和他的猜测差不太多。他微笑看着吴婆娘,缓缓开口道:“你能知道这么多引娣和杨妈妈背后的事情,看来你和杨妈妈之间的关系很是密切啊。”
吴婆娘点点头:“不敢欺瞒殿下,老婆子我当初被主家发卖到这百香楼,原本是抱着必死之心的。想着若我受到了欺辱和强迫,定会以死明志,保住自己最后的名节。”
“是杨妈妈看出了我眼中的不甘,将我收为了她的使唤丫头,没有让我做那些个开门迎客的事情。”
“跟在杨妈妈身边的时间长了些,知道的内情自然也就多了些。”
“哦?那你怎么看引娣和杨妈妈之间的感情呢?”陈琦就着话头,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吴婆娘长叹一声:“引娣和杨妈妈之间,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二人的关系,比那些亲生母女之间,都不遑多让。”
陈琦:“那,为什么引娣嫁入齐国公府以后,就彻底断了和杨妈妈之间的联系。就连杨妈妈出殡,她都未曾前来吊唁,送行。”
吴婆娘苦笑道:“殿下您有所不知,引娣之所以切断了和杨妈妈之间的联系,其实是为了保护杨妈妈的安危。”
“殿下应该也听说了,那些世家公子为了博美人一笑,做出的那些荒唐事儿吧。”
陈琦点头。
吴婆娘接着说道:“那就是了。当时引娣被强娶入齐国公府,其实算是打了那些世家公子们的脸。那些世家公子都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他们被人耍了,怎么可能不进行报复呢。”
“齐国公府是帝国公爵,功勋之后,那些世家公子就算是再胆大包天,也不敢轻易得罪呀。而引娣作为齐国公的侧夫人,身份也摆在那里,那些世家公子就算是有再多想法,也不敢动国公夫人呀。”
“那么,想来想去,和引娣关系近,又好欺负的人,就只剩下杨妈妈一个了了。”
“引娣担心那些世家公子会找杨妈妈的麻烦,所以才在被迫出嫁的当天,毅然决然的写下了断情书,断绝了和杨妈妈之间的所有关系。并且在那之后,没有在明面上,见过杨妈妈一面。”
陈琦敏锐的察觉到了吴婆娘话中的字眼:“等等,你说的是没有在明面上,见过杨妈妈一面。”
“那,在暗面上呢?”
吴婆娘笑着道:“暗面上,自然是见过很多次了。”
“其实,百香楼的老人们都知道,杨妈妈每个月都会去青州城外的玉山上,小住几日,清心养性。杨妈妈对外说是她心里受了什么刺激,大夫让她每个月都要静养几天。”
“其实,我是知道的,杨妈妈每次去玉山上小住,引娣都会微服上玉山,陪杨妈妈呆上几天,一起吃住。这个习惯,到杨妈妈去世前几天,都一直保持着。”
“而且,杨妈妈去世后,摆设灵堂,办白事儿,出殡啥的,钱可都是引娣出的。引娣三次乔装出入,为杨妈妈守灵,送行。只不过是碍于那些人的淫威,她无法露出真面目罢了。”
陈琦长舒一口气,终于了解清楚了这其中的始末。从桌上拿起刚才被老鸨咬过一次的金锭子,丢给了吴婆娘:“不错。你的回答让我很满意。这锭金子赏你了!”
吴婆娘接住金锭子,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激动。规规矩矩的给陈琦磕了三个头,告辞后,退出了雅舍。
陈琦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也不准备在这里久留。和秦奕耳语两句,秦奕点头确认后,二人这才起身准备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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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生公子见陈琦二人要走,赶紧匍匐在地:“臣,恭送殿下。”
陈琦走到文生公子身边,眼睛看着趴在地上的文生公子道:“告诉你父亲,三日之内,要不他自己辞官,告老还乡;要不就将这买卖转手他人。否则,后果自负。”
陈琦说完,也不理会文生公子是什么反应,带着秦奕迈步离去。
文生公子则是在听完陈琦的话后,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浑身抖若筛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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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香楼外,陈琦和秦奕在朦胧月色的映照下,慢慢的向驿馆所在的方向走去。
“少爷,这青州刺史李鑫胆子可够大的,不仅敢以官身行商,还做的是此等下作买卖。您为什么不直接让人抄了他的家,将他押回京城治罪呢?”
秦奕有些不解的看着陈琦,不明白一向行事果决的陈琦,为什么今天做事会如此的优柔寡断。
陈琦微笑着摇摇头道:“秦伯,你搞错了几个事情。”
秦奕不解的问道:“哦?是什么事情?”
陈琦微笑着答道:“首先,青州不是我的封地,我在丰都驿做的那一套,在这里是不适用的。”
“青楼瓦舍,勾栏妓院,是官家允许经营的正经买卖;我没有资格叫停和关闭这些地方。”
“其次,官身不许行商,并不是写在《大元历》中的明文规定,只是一些约定俗成潜规则而已。李鑫行商断然有错,我身为御史台掌印,左都御史,也只能参他个无德之过,并不能追究他的罪责。”
“到最后,无外乎就是一场无聊的扯皮,无尽的嘴炮罢了。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还有,听刚才那些人的话,这百香楼开了可是有几十年了,李鑫家族又不是当地豪族大户,几十年前他也不过就是个穷酸的寒门文士,怎么可能开得起百香楼这么一个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