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一开始,我也就没有想要从你们嘴里得到答案。但是,通过你们的表情变化,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不过,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今天的问题,哪说哪了,我绝不秋后算账。你们尽管放心就是了。”
陈琦让士兵们平复了一下心绪,自己则是接过秦奕递来的水袋,喝了一口水,缓了一口气。
等到士兵们的面色恢复后,陈琦这才继续说道:“第三个问题,你们当兵,吃的军粮,领的军饷是哪来的?”
一名士兵答道:“朝廷给发的呀。”
陈琦接着问:“那朝廷又是哪来的粮饷呢?”
士兵摇摇头答:“不知道。”
陈琦微笑着说道:“朝廷发给你们的粮饷,就是被你们劫掠,打杀的平民百姓们,上缴的赋税。”
士兵们再一次沉默了,这一次,他们连狡辩的心情都没有了。一个个像是鹌鹑一样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让别人看不到他们脸上的尴尬和表情中的惶恐。
陈琦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不是天生地养的,也是有爹有娘的。你们的爹娘给了你们生命,将你们养大成人。你们,会去劫掠你们的爹妈,回去打杀你们的爹妈吗?”
“不会。不论是出于人性的本能,还是出于孝道的感化。任何人都不会做出那等猪狗不如的事儿来。对吗?”
士兵们点点头,无声的表达了对陈琦话语的赞同。
陈琦接着说道:“百姓们上缴赋税,用粮饷养活着你们,能够算得上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了吧?”
“你们觉得,劫掠和屠戮一帮养活着你们,手无寸铜的衣食父母,那真的合适吗?”
“按照《大元历》,子女忤逆不孝,父母扭送到衙。官员可以直接将其杖杀,无需查证真伪。”
“你们的那帮衣食父母们,没有能力将你们扭送到衙,告你们忤逆;没有办法将你们杖杀,还他们正义。骂你们几句怎么了,数落你们几句又怎么了?你们委屈什么?你们憋屈什么?你们恼怒什么?”
原本还坐的笔直的士兵们在听到陈琦的话后,一个个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缩成了一坨,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和委屈不满,有的只是彷徨和无措。
陈琦:“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一些人,没有参与过劫掠百姓的事儿,也没有打杀过平民百姓。所以,你们觉得你们挨骂是遭受了无妄之灾,跟着吃了瓜落。心里会不平衡。”
“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别不平衡。军队,虽然是由个人组成的;但是对外的时候,你们就是一个整体。”
“等到了战场之上,你们唯一可以依靠的,唯一可以将后背托付给的,就是你们身边的这些人。”
“不管他们犯过什么错,不管他们的性格,爱好,如何入不了你的眼。你们都已经被绑定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他们犯过的错,你们也就理所应当的需要跟着一起承担那个后果。别想着把自己摘干净。”
“懂了吗?”
士兵们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陈琦的话中的含义。
一名士兵举起手,怯怯的问道:“那,请问统帅大人,我们,我们还有机会得到百姓们的谅解吗?”
陈琦微笑着说道:“谅解与否,那是百姓们的选择;我们无权干涉,也没有办法按着百姓的脑袋,让他们谅解。”
“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只需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掉自己的错误,用余生来为自己过去的错误赎罪就够了。”
“至于百姓们是否谅解我们,那一切就听天由命吧。我们只需要相信我们的百姓是善良的,他们终有一天是会原谅我们的,这就够了。”
“诸位不要忘了,你们在当兵之前,都是百姓。你们的父母亲人,也都是百姓。百姓是什么样的,是什么脾气,是什么心理,你们应该心知肚明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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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恍然,他们这才想起,他们似乎忘记了,他们原来也曾经是百姓。他们在退役之后,也终将变回百姓。
他们本应该是和百姓最亲近人;结果他们却成为了伤害百姓最深的人。
此时此刻,士兵们心中最后紧绷的那根线也断了,愧疚如同潮水般涌出,将众人浸没。让他们感觉连呼吸都变得无比的困难。
陈琦看到士兵们的情绪就知道,政训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了,这些士兵们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彻底击碎了。现在,正是帮助士兵们建立新的价值观最好的时机。
等到士兵们彷徨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陈琦缓缓开口了。
陈琦:“你们永远要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你们的祖祖辈辈都是些什么人。这叫不忘本。”
“如果能够在不忘本的基础上,尽你们所能,为你们的家族赚的财富,赢得荣誉。那就足以配得上忠孝二字了。”
“如果在忠孝的这个基础上,你们还能有余力造福乡里,福荫乡亲,教化百姓。那你们就足以名垂千古,受万世香火了。”
“等到千百年以后,或许你们还真能混上个土地公或者城隍爷的神只名号。”
士兵们听到陈琦的话,哄的一下,都笑出了声来。原本压抑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陈琦见状,继续说道:“军队,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严格的军纪。令行禁止,方能百战不殆。”
“纵观古今。不论是苻秦帝国的秦武卒,还是赵汉帝国的羽林卫,又或是刘宋帝国的枭果军;所有有封号的军队,无一不是军纪严明,令行禁止的精锐铁军。”
“他们不是因为有了封号才变得军纪严明,令行禁止的;而是他们因为军纪严明,令行禁止,才能够最终得到封号的,成为精锐铁军的。”
“那个封号,既是荣誉,又是责任,更是军队的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