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琦的话,在场的御史台官员们,差点没笑出声来。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是初入仕途的菜鸟,没有被官场荼毒过,对人对事儿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赤子之心存在的。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他们是弹劾陈琦的那个人,在知道丰都驿的具体情况后,会不会羞臊的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真的是太丢人了。
陈琦讪笑着摇摇头,表情满是无奈:“这还是我尚未到任的时候,对我的弹劾。”
“等到我上任以后,那弹劾就更多,更离谱了。”
“我在初入丰都驿的时候,就以雷霆之势,铁血手段镇压了长期盘踞在丰都驿内,搅风搅雨的五个大型帮派,击杀罪魁及帮凶近三千人;并且借着剿灭五大帮派的凶威,强行解散了所有的中小型帮派,将那些手上沾染了人命的罪魁们全都处以了极刑。”
“我刚到丰都驿第一个月,就杀了将近五千多人,将原本混乱不堪的丰都驿,重新归治。”
“丰都驿百姓终于不需要再担心被那些帮派勒索了,终于可以过上安稳日子了。”
“可是,结果呢?”
“结果御史台的那些御史言官们,像是闻到血腥味的狼似的,玩儿了命的撕咬我,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让我万劫不复。”
“仅仅一个月,陛下和内阁中枢就收到了近三千余份弹劾我草菅人命,滥杀无辜的奏本;更有甚至将我比喻为那祸灭天下的天狼星,意欲除之而后快。”
陈琦冷哼一声,脸上还是那副满是无奈的表情:“当一个人,无法靠着家世,背景,权利,金钱等外物打败你的时候;道德就会成为他们的秘密武器武器,诽谤,造谣,污蔑,所有和道德有关的,可以玷污你名声的办法,都会成为他们的工具。”
“这种时候,如果你的屁股干净,没有脏污还好;他们也就只是打打嘴脏,不能把你怎么样。但凡你的言行有一星半点差池,都会被他们盯上,不顾一切的想要将你置于死地。”
“我一个皇子,有着得天独厚的家世和背景作为依仗,在仕途中尚且如此艰难;那其他的那些,没有背景,家世平凡的官员们,是怎么在那种情况下逃出生天的,我就不得而知了。我知道的是,他们绝对不会比我更加轻松。”
陈琦看向柳毅,长舒一口气,微笑着颔首:“好在,陛下和内阁中枢没有被那些御史言官们误导,没有贸然的听信小人之言,处置与我。而是派出专人前去调查丰都驿的具体情况,在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后,帮我恢复了名誉。”
“很多人以为,御史言官没有实权,只是靠着上上折子,弹劾一下,参奏一下,就算说错了,也不会给那些官员们带去麻烦,更不可能伤害到那些被他们弹劾,参奏的人。”
“可事实却是,‘舌头无骨,却能伤人;文不能言,字字诛心’;这些年来,有多少官员,是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的前提下,被御史言官们风闻奏事,害得家破人亡,身死道消的?”
“三年前的林州府刺史连况,五年前的代州法曹柯凡,六年前的营州刺史蓝宇,还有同样是六年前的台州银曹张放。这几位,全都是在任上被御史台闻风奏事,听信谣言弹劾的。他们也都因为御史台的诬告,导致最后被迫辞官归乡。”
“而代州法曹柯凡,更是为了自证其无罪,以死明志,年仅三十八岁就和妻儿老小天人永别。”
“如此行事的御史言官们,被人讨厌,被人厌恶,被人嫌弃,甚至被人恨,那不都是理所应当的吗?”
“正人先正己,自己的屁股上都是一堆屎,非要跳着脚的说别人不干净。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态才能说出来的话。”
陈琦看向众人,面色严肃的说道:“说了这么多,并不是要给你们讲故事,说我有多么多么的不容易。而是想要告诉你们,御史言官,并不代表你就可以不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更不能整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在不了解事情的真相的情况下,对别人指指点点,议论是非。”
“因为我们作为御史言官,我们随意间的一句话,就很有可能会给别人带去不必要的麻烦。谨言慎行,是非常必要的。”
“而你们身为御史,以后想要让自己言之有据,不冤枉别人,就必须要明白你们要怎么样才能拨开云雾,在朦胧之间看到那迷雾背后的真实情况。”
“而我给你们的方法就是这十个字‘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
陈琦一改严肃的表情,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想,官府是否作为,谁的感触是最深的?谁的感觉是最敏感的?”
“不是那些衙门里的官老爷,也不是之前那些只会俯视芸芸众生的言官们,更不可能是内阁中枢的各位大人,和咱们的皇帝陛下。”
“最为了解官府是否作为,地方官是否尽职尽责的,是那些他们治下的平民百姓。”
“因为官府的作为与否,地方官是否尽职尽责,都和百姓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官府作为了,官员尽职尽责了,那么百姓们的日子就会有明显的好转,百姓们就能感受到生活上的便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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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如果官府不作为,官员偷懒耍滑,阳奉阴违,那么百姓们的日子就会有明显的恶化,百姓们就会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在你们接下来的工作中,一定要谨记,只有你们深入百姓中,了解,熟悉,百姓们的点点滴滴。你们才能了解一个真正的地方衙门,了解一帮真正的地方官员。你们才能真正了解,他们是否有奏书上写的那么干净。”
“所以,不要怕百姓,百姓们是非常可爱,非常简单纯粹的一帮人,他们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阴谋算计。只要你是真心为他好的,他一定会用真心回报你的。”
陈琦看向众人道:“明白了吗?”
众人齐齐点头,再一次看向四位禁军士兵抬着的匾额,看着上面的字,心中似乎有一种奇妙的种子正在发芽。
陈琦挥手,两名禁军士兵抬着匾额,另外两名士兵踩着凳子,将主位背后之前挂着的,写有‘上善若水’四个大字的匾额拆了下来,放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