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提出要见皇太子朱翊钧。
朱载坖明显有些不愿,他顿了片刻后开口拒绝:“太子年幼,你有什么话,让朕代为转告就可。”
“有些话,当面说,老臣更放心。”徐阶缓缓说道。
朱载坖知道,徐阶作为内阁首辅,在京师这么多年,估摸着手也都已经伸进了内廷中,对于内廷发生的一些事情,肯定也是知道一些的。
“对朕说,就可以。”朱载坖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这怎么回事。
朕都赶人了,他都不愿意走。
徐阶默默的叹了口气。
“陛下,老臣为大明鞠躬尽瘁四十余年了,最后的体面,陛下当真不愿给吗?”
“体面,朕给了,可现在看来,阁老不愿要这份体面。”朱载坖冷冷的说道。
徐阶苦笑一声:“陛下与先帝完全不同,若是先帝想让老臣离开的话,绝对不会直接对老臣讲,而是让老臣在朝中待不下去。”
“哪种方式比较好?”
“先帝的更好一些,高拱将老臣驱逐,若是他在日后,犯下大错,其过错全在高拱之身,而陛下将老臣驱逐,那若是高拱犯下大错,过错也要殃及陛下,影响圣明。”
“朕跟父皇不同,朕并不爱惜名声,就算父皇这般爱惜自己的名声,看着官员们斗过来斗过去,可到了最后,海瑞的一封治安疏,不还是让他原形毕露了。”
朱载坖这话说的已经很是直白了。
他越发说的直白,没有顾虑,便越是在告诉徐阶一件事情,你不要心存侥幸了,朕能给你说实话了,你觉得朕还会留下你吗?
“好了,你让太子前来,想说什么?”
“陛下,老臣只想对太子说,万万不能做寡恩的君主……”徐阶缓缓说道。
听到这些话的朱载坖,猛拍御案:“放肆,徐阶,你在这里倚老卖老吗?寡恩,你在说朕是无情寡恩的君主,哼,徐阶,你真的以为你是清官?"
“真的以为,你是大明朝国之柱石吗?”
“朕告诉你,朕也替先帝告诉你,你与严嵩并无区别,甚至,你还不如严嵩办事得体一些……”
“严嵩是贪,你徐阶就不贪了吗?”
“松江,都已经成了你们徐家的了,朝廷没有给你封爵,你自己取之,已经成了百里侯了……”
“朕不愿清算于你,便是不让世人去说,我们朱家的皇帝竟是寡恩薄情之人,没想到,你敢如此大胆。”
这是朱载坖第一次暴怒。
徐阶的话本没有说完,便被朱载坖打断,并且狠狠的训斥了一番徐阶。
皇帝陛下的这番话,明显让一直保持沉稳的徐阶破防了。
他双眼呆滞。
“陛下,当真是这样想老臣的,先帝,也是这样想老臣的……“徐阶语气之中都有些颤抖了。
朱载坖看着失魂落魄的徐阶,心中隐隐有些不忍,再怎么说,自己跟景王争夺储君之位时,便是徐阶从中斡旋,站在自己身后。
这份功劳是有的。
“徐阁老,朕本无意这般说你,可你叫太子,便是你的不对,朕的儿子,朕自会去教,朕不懂得东西,先帝也教给了他,你在这里惺惺作态,让其不要寡恩薄情,朕一时之间有些生气了。”
朱载坖说完这些话后,叹了口气。
“陛下,臣还未说完。”
“接着说。”朱载坖摆了摆手,你资历老,给你留点面子。
“太子殿下聪慧,有先帝之风,臣也知道,接下来得大明,是要靠年轻人了,陛下安排张居正为东宫詹事,其用意,老臣也知,但先帝聪慧,却……”
“却喜怒无常,薄情寡恩,……”朱载坖冷冷的说道。
他能在跟自己儿子单独相处之时,非议自己的父亲,但他绝不能允许,外人这样形容与他。
朱载坖说完之后,站起身来。
“看来,徐阁老,你真的当朕是软弱之人啊。”
“你现在告老还乡,朕立马就批准 ,可你若是不告老还乡,朕会给海瑞下旨,严查你徐家的事情,退田罢官,牢狱之灾一样都少不了。”
“严世蕃被杀,严嵩在大雪中冻死,犹在眼前。”
徐阶也站起身来。
“陛下,若是老臣告老还乡,那是不是就可免了退田罢官,牢狱之灾了呢?”
朱载坖闻言后,冷笑一声:“原来,阁老是有意激怒朕啊。”、
愤怒会让一个人失去他本来的判断能力,而徐阶便是引出了皇太子,以及先帝,刺激了朱载坖,让其明白,若是得不到承诺,自己不会这么轻易离开的。
“老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