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缓慢起身,而后谢恩后坐下。
徐阶在先帝在时,都已经有了御前赐座的恩荣。
新帝登基,这份恩宠并没有结束。
但先帝在时,御前赐座,他都颇为谨慎,只占了半个座位,现在也是如此。
坐下比站着还要难受。
徐阶抬头看了眼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疏后轻声道:“陛下日理万机,还应注意龙体。”
朱载坖笑了笑,指着奏疏道:“继祖宗江山,即便有时力不从心,深感乏累,也是一点都不敢耽搁啊,徐阁老,您来找朕,有何事啊。”
朱载坖先是自夸一番,而后直接开门见山,马上到了喝酒享乐时间了,赶紧说,说完赶紧走。
实际上,徐阶还未开口,朱载坖就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定是为了海瑞的事情而来,而绝不会是因为京察事情来的。
京察动不了徐阶的根基,自己的老师也斗不过徐阶。
高拱对于徐阶来说不足为虑,但海瑞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才能让徐阶有身败名裂的危险。
“陛下,老臣还真有一事要禀告陛下。”
“说。”朱载坖说着,便将手中的奏书放在了案台上,而后一脸轻松的看着徐阶。
“陛下,臣思来想去,海瑞去南京,还是有些不合适。”
朱载坖闻言笑了笑:“朕还以为,阁老要找朕说京察之事呢,没想到还是海瑞去南京的事情,可是,阁老您说晚了啊,海瑞已经走了。”
“陛下若是觉得老臣说的对,自然而然能派人追上海瑞。”
朱载坖一脸轻松笑容:“好,那阁老你说说吧,海瑞为什么不能当这个应天巡抚呢。”
“是,陛下,臣列举了三条海瑞不可为巡抚南京的理由。”
“这第一条便是,海瑞乃是举人出身,在科举之路上并无建树,他口口声声说上治安疏,不是为了直名,也不是为了前途,只求一死,正君道,明臣职,但现在不仅性命保存,天下闻名,并且仕途前途也有了,海瑞全部受之,岂不证明他自口口声声所说的,只求一死,正君道,明臣职,也只是一句空话,陛下重用海瑞,便是因为海瑞是个直臣,但此时海瑞的所作所为已证明,他不是直臣……”
朱载坖闻言大笑:“徐阁老,您现在讲的,朕反驳不了,但总觉得,你讲的看似有道理,实然在诡辩,若是张居正,高拱在此,能与您论上一轮这第一条,但朕就不论了,若是只有海瑞死了,才能证明他是个直臣。”说到这里,朱载坖收起了脸上得笑容,变得颇为严肃:“朕也想杀了他,为先帝,为父皇出气,可朕还是大明的皇帝,不能用杀人来证明别人的品德,徐阁老,您说朕说的对吗?”
说完之后,朱载坖又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但心里面却是生出了厌烦之心,这些读书人,越老越成精,自己老师高拱除外,徐阶现在说的话根本就没有道理,但还能大义凛然的说出来,真不害臊。
“陛下所言是对的,但陛下不需要得知他的品德,但天下人需要得知……”
朱载坖第一次打断徐阶,直接开口询问:“天下人想让海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