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的精气神,好像真的被海瑞的破伤风之刃给弄没了。
在朱翊钧的视角下,现在的皇爷爷再也没有一年前的那种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气概了。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也越发的没了精神头。
以前最爱的修炼打坐吃仙丹,现在也不干了……
每天都是陪着自己讲他过去的事情,以及一些他自己总结出来的人生智慧。
当然,这两个月的时间,也是朱翊钧学习帝王权谋最重要的两个月。
有些事情,若是没有引路人,你很难找到门径,做皇帝也是如此。
善权谋者,便能在权力的大海中,如鱼得水。
而朱厚熜就是善权谋者,他可以利用大礼议纷争,在进入最高权力之时,快速的找到能用的人,也快速的干掉那些手握权力且根深蒂固,想要左右自己的高官,朱厚熜发动的大礼议他是胜利的。
不善权谋者,在面对朱厚熜所面对的局面中,只能隐忍不发,但忍耐,终究是落了下乘。
皇太子朱载坖最终还是没有斗过自己的老爹,在嘉靖四十五年三月底,移宫到了西苑。
朱载坖不上书请求搬到西苑来,朱厚熜是真不让他见朱翊钧。
就这样硬抗了一个月后,朱载坖还是放弃了,老老实实给朱厚熜写了一封奏疏,请求移宫。
朱厚熜收到奏疏之后,也没有为难“傻儿子”,立即同意……
这日,在自己宫中潇洒自在的朱载坖,一大早便得到朱厚熜的传召,当下心里奇怪,他与父皇两看生厌,到了西苑住了小一个月了,也就只有在刚来的时候,去拜见了一次,这怎么还主动传召了呢。
虽然,心生奇怪,但朱载坖还是老老实实的换衣服,而后在黄锦的陪同下,前往万寿宫。
万寿宫中那个高高的法坛也被拆除,此时大殿正中央也只有一张龙椅,朱厚熜着龙袍坐在龙椅上面,而朱翊钧同样坐在龙椅之上,靠的朱厚熜也比较近。
朱载坖进入万寿宫后,对于这个变化,还是有些吃惊,他看着端坐在龙椅之上父皇身边的儿子,心里面五味杂陈,自家儿子出息了,能坐龙椅了……
朱载坖一进来万寿宫,朱翊钧便赶忙从龙椅上起身,用从黄锦那里刚学来的动作,朝着迎面走来的父王躬身行礼:“孩儿见过父王。”
朱载坖对着朱翊钧微微点头,而后朝着龙椅之上的朱厚熜躬身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免礼,给太子赐座。”
一旁的黄锦赶忙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了龙椅的左手边,正对着大殿的门,这让朱载坖很是惊讶,赐座按理说,应该面对陛下,方便回话,怎么面对殿门。
不过,朱载坖虽然奇怪,但也懒得去问。
问那么多干什么,这样安排,总有这么安排的道理吗?
不过,又一段时间没见父皇,再次相见,朱载坖明显能感觉出来父皇的虚弱……
他谢恩坐下后,黄锦又搬来了一张椅子,正放在龙椅的右手边。
朱翊钧也下了御台,径直走到了右手边的那张椅子旁,随后,坐了上去。
朱载坖看着自己儿子也坐到了下面,当即,想到了徐渭为父皇,自己,与翊钧所画的那种三龙图。
这个情景,与画中一幕何其相似啊……
正在朱载坖失神的时候,朱厚熜开口说道:“静谧忽闻风乍起,萧疏林杪乱云移。无端惊起波澜意,局势须臾变幻时……太子,你可知今日召你前来,所谓何事?”
“儿臣愚笨,儿臣不知,请父皇解惑。”
“大明朝起风了……那阵风就是海瑞,朕曾对太孙说过,克我大明火德的必然是水,这个海瑞,只一个姓氏,便能看出,他天生克我,治安疏过了两个月了,百官审问迟迟没有结果,朕便想着今日我们三人,好好的见一见这个海瑞,朕亲自审他,你们两人好好听着。”
“是,父皇。”
“是,皇爷爷。”
“五行相克,乃天道运转,他克了朕,便克不了你们了,相反,就如朕刚刚所讲一般,大明朝起风了,海瑞就是这阵风,风助火势,亦能融于五行,不管今日审问如何,你们日后,好生待他……莫要让满朝的奸贼,害了他……”
五行这一套被朱厚熜玩的明明白白的,他只相信他认为对的,朱翊钧原本以为,朱厚熜已经放下了,也不修仙,也不炼丹,合着这两个月除了教导自己之外,就自己合计着这点事情呢。
不过,最后的一句话,不管今日审问如何,你们日后都要好好待他,莫要让满朝的奸贼,害了他,竟然有了这种类似了临别托陈的嘱托,让朱翊钧心中亦是五味杂陈,转头看向朱厚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