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拉是《古兰经》中创造万物,无所不在的宇宙唯一主宰,你可以理解为上帝的意思。”
“艾伊尼阿斯也说过,神学家必须以理性看待世界,就像火焰点燃木炭、木炭烤熟面包的道理,热量会通过载体传导,事物彼此之间也存在着相互推动的逻辑。让我们推导一下,如果我们一鼓作气地灭亡波西米亚,将摩拉维亚和波西米亚重新整合为哈布斯堡家族统治下的德意志王国,将会发生哪些事情?”
“唔……”拉迪皱眉思索,“我会从摩拉维亚国王变成波西米亚国王?”
“你本来就是波西米亚国王,小家伙。”罗贝尔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再想想。”
拉迪嘟着嘴巴,郁闷道:“那……肯定会有人不开心吧。”
“为什么这么想?”
“约拿老师和我说过,我的继承权和宣承权让有的人坐立难安,所以要我努力学习知识,锻炼身体,培养威望,将来他和您不在了,我才有自保的本领。”
“你说得对,用正式点的话来讲,贸然的权力扩张容易激化你与他人的矛盾,比如我们尊敬的皇帝陛下,他乐见你以哈布斯堡家族的名义占据摩拉维亚,却不一定能接受你统治一个完整的波西米亚。”
罗贝尔继续揉捏他的头发,拉迪的头发是天生的自然卷,坚韧有力,揉起来手感一流。
“考虑问题,不仅要考虑国内,也必须顾及国家观瞻。北方的萨克森侯爵和勃兰登堡侯爵都是我国的坚实盟友。他们与皇帝结盟的一大原因就在于捷克人的威胁,打破这一平衡,不一定有利。”
“况且,我个人也不希望伊日就此退出舞台。虽然他总说自己是我的死对头,我不觉得从来都是我手下败将的家伙有资格和我相提并论,但他的话事实上于我有益。”
拉迪的眼中闪着星星。
老师在说出“手下败将”几个字时,比从前任何一次都更加自信。但随后的“于我有益”却又令他摸不着头脑。
“老师您不是还说,树敌越少越好吗?”
“伊日是捷克人的领袖,他越相信我威胁巨大,大家就越相信我的能力。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相信,白色也可以变成黑色——你要相信‘相信’的力量。”
说到这,罗贝尔不禁张嘴笑了几声。
万事万物的尽头总避免不了神学,逻辑彼此联系上升,然后一头攒进基督教的死胡同,果真有意思。
“总而言之,他积极健康地活着,对维系我的存在无疑更有价值,‘养寇自重’可是明哲保身之道的第二最优解。”
“那第一最优解呢?”勤奋好学的拉迪追问道。
“第一最优解,其实有两个……”
罗贝尔蹲下来,双手搂住他的手臂。
“要么自己坐到那个无人威胁得到的位置,但老师是平民,走到这一步已是万幸加身,不求其他。要么足够废物,自然不会有人打你的主意,但老师需要依靠权力实现自己的梦想,保护身边的人,我已不能脱身。所以,第二最优解就是老师的第一最优解。”
拉迪斯劳斯不再回答。
他蜷缩在床上若有所思,罗贝尔也不想再打扰他的思考,悄悄退出了房间。
等候在门外的约拿抱着手臂,食指指不愉快地敲击着肘窝。
“您怎么能教拉迪那些……摆烂的歪理?”一碰面,约拿就拽着罗贝尔走到一个其他人偷听不到的角落,不满地念叨道,“拉迪正处在价值观成型的年纪,您应该灌输更多正面的、积极意义的理念!”
罗贝尔愕然张大嘴巴。
少顷,他带着不甘示弱又略有心虚的语气反驳道:“摆烂,摆烂不能叫歪理……这,神职人员的事儿,怎么能叫摆烂呢,这叫清静无为!是统治国家的高级形式!”
“清静无为的人可不会兴冲冲地去参加十字军,大人,您莫非是用摆烂的外表来”
“哎,你这人,怎么这时候又懂装不懂了?”罗贝尔气急败坏地跺脚,“我常年在外国游荡,你们才能安心在家过好日子。我如果一直留在维也纳,那些人哪里容得下我,到头来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这个道理你又不是不懂!”
约拿语塞片刻,后徐徐道:
“……原来您都明白啊。”
“哼,不要小看我从小跟‘人类’这种卑劣又恶心的生物斗智斗勇锻炼出的智慧啊。”罗贝尔不无自满地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明哲保身和利用价值什么的,我最在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