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千杀的波西米亚人!那个狗日的伊日·波杰布拉德打回来了!日!他们来了!自卫队肯定被打烂了!”
他急忙顺着伊万指着的方向望去——
漫山遍野的旌旗与黑压压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东方的山丘之上,伴随初升的太阳一起,阴影笼罩大地,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
在军阵之前,几百名骑士举起了骑枪,捆绑在枪杆上的、各式各样的家族纹章。敌人组织起冲锋的锋矢阵,他是很熟悉的,他曾经也是冲击骑兵中的一员。
武装到牙齿的射击军自贵族骑士的列阵缝隙间走出,四十五度高举弓弩,搭弦拉箭。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开战?相安无事的日子不是很幸福吗?和平的日子难道不美好吗?”
他挣脱同伴的牵扯,弯腰对着敌人来袭的方向嘶声怒吼:
“混蛋!滚出去,这是我的家,不是你们的!滚啊!”
“大骗子!低头!”
伊万低吼一声,压低他的脑袋。
下一刻,疾风骤雨般的箭矢笼罩天空,方才还在吵吵闹闹的人群刹那间停止了哭嚎。
奥地利养不起几万的胡斯起义军,布尔诺城外的镇民许多都是曾经的起义军的一员,战后回归故乡,做一个安稳本分的庄稼人。
许多熟悉的瞳孔熄灭了,伊斯特洛维普拉夫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大骗子只在这点上不会撒谎。
第二轮箭雨极快覆盖到位,凄厉的哀嚎自耳朵灌入大脑,又是一些熟悉的面孔倒下。
他痴呆地瘫软在地,任由伊万边骂边拖拽他奔向不远处的城墙。
“喂——城墙上的——快放箭掩护我们啊——别关门呐——我是总督府的官员——”
第二轮箭雨覆盖结束后,骑士微微放低骑枪,把枪杆反手夹在腋下,这是即将发动冲锋的前兆。
战马践踏大地,枪尖下的战旗迎风狂舞,地动山摇,山岳崩裂,只不过这一次伊斯特洛成了手无寸铁的一方。
事态紧迫,十万火急,城门吊桥开始紧急上升,而尚有数百民众在外没有入城,包括之前在广场上宣传“一切妥当”的神甫。
他颓丧地坐在地上,不断低头亲吻十字架,口中念念有词。
上帝肯定保不住他的命,但至少接受审判时,死前多念几句圣经在大天使加百列那里是加分项。
大概。
没能入城的民众急忙藏进周围的住屋,假如这些脆弱的茅草屋没有在战马践踏下坍塌,他们也许还有机会活下来。
伊万与伊斯特洛也藏进了一间马厩。
伊万手忙脚乱地将干草料和乱七八糟的木头工具埋在伊斯特洛身上。
“伊万,你干什么?”
“你先藏好,我是总督府的人,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伊万比了个大拇指,“相信哥们,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大伙的。”
“放屁!你这话就像是要送死的人说的!”
伊斯特洛大怒,伸手强行把他拽进草垛。
伊万挣扎了一阵,这时,敌人似乎结束了无功而返的冲锋,马厩外传来波西米亚士兵的叫嚷声,他神经紧绷,立马缩成一团。
透过草料间细密的缝隙,二人隐隐约约观察着外界的动向。
在发现波西米亚人暴力破门,一个个揪出其内藏匿的平民后,二人齐声声在心底骂了句“畜生”。
“哎,那不是皮尔特吗?他怎么也在外面?”
就在一个个镇民被抓走之际,一个装束华贵的中年人从茅草屋冲了出来,冲着敌人为首的将领高声呼喊。
伊万紧张地攥紧拳头。
傻逼,快逃啊,你凑过去干什么?送死吗?
他浑然忘记自己几秒前还打算和做同样的事情,在心里不断祈祷,尤其在瞧见那个敌军将领胸前挂着代表“胡斯派”的纹章,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将近一百年了,扬·胡斯的狗屁思想仍在这片土地阴魂不散,迫害那些他本欲拯救的黎民百姓。
那名将领从马上翻身而下,确实没有第一时间杀害皮尔特。
摩拉维亚语和波西米亚语语出同源,二人得以流畅的交流。
将军的表情从警惕逐渐变得柔和,似乎接受了皮尔特的意见一般,挥手示意手下放走了一部分被俘的镇民。
正当二人为他们松一口气时,一阵箭雨忽地袭来,射杀了大部分逃跑者,也让皮尔特愤怒地指责起那个将军。
他方开口骂了几声,便也被士兵拖走,沦为了波西米亚人的俘虏之一。
“混蛋!”
伊斯特洛一拳砸在手边的镰刀柄上。
亏他也信仰着胡斯派,这些人居然如此嗜杀成性,把扬·胡斯的训诫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怪不得经常听到有人说:“正确的思想遇上错的人,所以连带思想一起错了。”
扬·胡斯,你真该死啊。
你让大家相信世界有希望,未来有光明,又让追随者亲自把希望砸得粉碎。
你、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