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8年,保加利亚第一帝国被拜占庭帝国灭亡,由于当地人的奋勇反抗,希腊人承诺不夺占原本贵族的权力,允许保加利亚人保留“国王”的头衔,只在名义上臣服拜占庭皇帝。
1185年,几乎与耶路撒冷王国的天国王朝被萨拉丁覆灭的同一时刻,阿森家族率领人民发动“保加利亚大起义(1185-1187)”,在1187年迫使皇帝承认了保加利亚的独立,沙皇再次登基称帝,不过这次皇帝换成了阿森家族的彼得与伊凡两兄弟。
但好景不长,十三世纪中叶,蒙古人的西征大军从北方大草原入寇保加利亚,阿森家族被推翻,拜占庭帝国趁火打劫,保加利亚被两大强国南北瓜分,战乱持续百年之久。十四世纪,蒙古汗国陆续崩溃,塞尔维亚趁机征服了此地,保加利亚自此沦为塞尔维亚的附庸,战乱才终于告一段落。
后面的故事便是为人熟知的历史。
1382年,十字军东征大败,奥斯曼人趁机进夺希腊,顺手暴打了一顿当时积极参与十字军的塞尔维亚人,从他们手上夺取了南部的一半国土,其中就包括保加利亚的土地。
彼时的奥斯曼已经存在着了“公平循环论”的诞生基础,宽容的人文主义被希腊与意大利学者传到了东方。他们整合了原属保加利亚的省份,给予保加尔人高度的自治权。就像无数快速崛起的帝国一样,奥斯曼帝国也是一个松散的帝国,她强大的动员能力在于庞大的穆斯林官僚系统,而非对地方的集权。
奥斯曼人将大量巴尔干省份委任给旧东正教贵族与总督,小镇与村庄委派给包税官管理,只要能交足税,出足兵员,下面的人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苏丹大人从不过问。
格奥尔基二世·阿森,保加利亚阿森王朝的后代,他的祖父被奥斯曼相中,成为保加利亚的傀儡大公,传到他这一代,已有七十年之久。
但平心而论,阿森家族的王位坐的一点也不踏实。
从十三世纪末起,保加尔人的起义从未断绝,三年一小叛,十年一大叛,奥斯曼帝国在这个鬼地方死的行省总督比耶尼切里推翻的苏丹还要多。
保加利亚的另一个王朝——希什曼王朝的后裔在匈牙利人和塞尔维亚人的扶持下顽强抗战,躲在巴尔干群山里打游击,奥斯曼苏丹自然奈何不得。
有了希什曼王朝的后人做正面榜样,阿森家族这个傀儡在保加利亚人民眼中就显得格外刺眼。
在保加利亚第二帝国最强盛的时期,北打马扎尔,南揍拜占庭,除了没打过蒙古人,其他周围的小国就没有没挨过揍的,武功赫赫,四方来朝。
这种祖上富过的民族有个最大的特点——不服气。
后世的波兰人送外号“国家之癌”,无论哪个倒霉蛋吞并了波兰的土地,最终一定不得好死,被波兰人坑死的帝国从德意志、奥匈到沙俄可以排满一列,连苏联都被波兰人送上了西天,无愧于谁吞谁死的称号。
保加利亚人在这一点上真可谓波兰人的老祖宗。
奥斯曼征服者被反抗军搅得不堪其扰,多次出兵围剿。结果,七十年了,希什曼王朝的后裔依然在山里打游击,位于黑海沿岸的索佐波尔要塞更是坚守至今,跟个钉子似的卡在奥斯曼人的喉咙里,恶心至极。
借着围攻君士坦丁堡的势头,穆罕默德二世下定决心要将保加利亚人的抵抗力量连根拔起,一举荡平这个连父亲也无法解决的恶心虫。
这样,是不是就能证明他比父亲穆拉德更伟大了呢?
种种阴霾令格奥尔基大公一出生便活得如履薄冰,丝毫没有大公的威严与气派。
在奥斯曼的贵族与高官眼里,他是无权无势的傀儡大公,空有虚衔而无权力,宛如一盆可取代的花瓶。
在保加尔人眼里,他们阿森家族是为权力出卖祖国的叛徒,在希什曼家族的对比下尤为可憎,无数刺客夜以继日地试图刺杀他,次次都被他的穆斯林卫队阻挠,但万一某天没有拦住呢?
如今,最可怕的敌人来了。
来自西方的基督教十字军,他们的先锋大军正在围困格奥尔基所在的索菲亚城。
奥斯曼大军一半在防备白羊王朝,一半在围攻君士坦丁堡,格奥尔基知道,城内的守军不过寥寥数千,连十字军的先锋大军都不如,何况其背后的援军。
他不敢想象西方人会怎样处置他这个傀儡。
是杀死,吊死,闷死?用最残忍的手段把他做成“血鹰”?还是模仿“保加利亚屠夫”巴西尔大帝,挖到他的眼睛,任他在黑暗中自生自灭?
“不、不要杀我!我不想当傀儡的!我也不想的啊!”
格奥尔基在属于他的房间内愤怒地打砸家具,拔剑刺穿了墙上悬挂的父亲与祖父的画像,随后扔掉刺剑,跪在丝绸地毯上嚎啕大哭。
仆人们被他的吓到,纷纷推门离开,前去向奥斯曼的默西亚总督打小报告。
吱呀吱呀的木门声回荡在格奥尔基耳边,仆人的冷漠令他心中不胜悲凉。
他的父亲和祖父把这样的保加利亚交给了他,他能怎么办?他不想死,也不想被抛弃,更不舍得现在无权无势但起码富裕温饱的生活,他除了当一个老实听话的傀儡外根本什么也办不到。
“我能办到,我能办到的事……对了,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格奥尔基忽然茅塞顿开一般。
他冲到烛光摇曳的书桌旁,抽出一张黄皮纸,只思考片刻,笔件便落在了纸上。
“尊敬的大人,不才格奥尔基·阿森,叩首祈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