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尊贵共和国,“水城”威尼斯大市。
在奢靡得一塌糊涂的总督宫顶楼,是尊贵总督弗朗西斯科的宅邸。
弗朗西斯科·福斯卡利,虽然本人是年近八十岁的老朽,但身子骨依旧硬朗,始终牢牢把控着共和国的权力钥匙。
老总督的一生顺风顺水,人到晚年,难免对家族后代是否有能力继承家业产生了担忧。
弗朗西斯科总督老来得子,阿尔伯特·福斯卡利今年不到三十岁,他在五十岁那一年才拥有了这么一个婚外私生子,诞生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走了一系列合法化的流程,为此甚至和结婚三十多年的妻子闹了离婚,晚年孤独一人。
福斯卡利家族的远房亲戚和联姻家族都万分期待他的绝嗣,在阿尔伯特年幼时又期盼夭折。好不容易熬到儿子长大成人,那些人又一刻不停地在阿尔伯特耳边吹风,试图劝说他把更多家族利益分给穷亲戚们,唯有弗朗西斯科不断阻止。
“富裕或贫穷,人选择而承担”,这是福斯卡利家族传承多年的家训。凡夫俗子,人各有命,他们不是那些嗜家族如命的西西里人,而是冷酷理性的威尼斯人。割舍一部分腐肉,余下的部分才能走得更远,当威尼斯人的商船纵横四海时,西西里人连吃饱饭都是个难题——指望拯救每一个人,到头来拖累得大家一起坠入地狱,不亦蠢乎?
弗朗西斯科没有那种妇人之仁,可他也有心中的软肋,那就是他唯一的儿子。
三年前,他的儿子阿尔伯特领军与奥军交战,这是他期望给儿子锻炼的机会,可阿尔伯特呈上了一份几乎零分的答卷。
与他同时出战的将军战死沙场,精锐大军丢盔弃甲,丢失重要的基奥贾要塞,害共和国不得不付出巨大代价以避免本土遭受兵戈荼毒。
哪怕之后与现今的神罗皇帝达成了合作协议,也借机赚得盆满钵满,让奥地利人用威尼斯送出去的钱回来买威尼斯的商品,大大促进了国内生产,缓解了这几年地中海市场行情走低所带来的一系列矛盾。但说什么“丢了芝麻捡西瓜”都是自我安慰之语,事实就是威尼斯主动承认了战败。
连拜占庭人和奥斯曼人都没能让威尼斯总督点头哈腰,可奥地利人做到了,还让一个安科纳来的年轻人在议会上飞扬跋扈,国家颜面无存。还好那个年轻人和弗雷德里克如今都混得不错,多少替弗朗西斯科挽回了些颜面——败给皇帝怎么能叫败呢,以金钱换和平,它不香么?
时至今日,指望儿子有足够的威望接任威尼斯总督是大可不必了。政绩弄的一塌糊涂,还搁这搞家天下,弗朗西斯科不是那种没有逼数的人。
但福斯卡利家族需要一个稳定的后台,为此,老总督选择了如日中天的奥地利作为威尼斯的长期盟友。
陆地上的帝国与大海上的威尼斯,强强联合,纵使国内政敌再挑剔也挑不出毛病。
而且,反正威尼斯国内没有太多发展机会,阿尔伯特也给家族争气地生了几个大胖孙子,绝嗣风险不再,是时候让他出国历练一番了。
“把阿尔伯特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几刻钟后,背着猎弓的阿尔伯特走上总督宫。
“父亲大人,您有事找我?”
“嗯。”
弗朗西斯科拍拍身边的软沙发。
“坐。”
阿尔伯特受宠若惊地坐下。
自打他的几个儿子出生,父亲一下子把对他的宠爱都转移到了孙子身上,对他日渐苛责,许久没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知道我今天找你来干什么吗?”
阿尔伯特缩了缩脖子:“呃,又要骂我整天不务正业?”
“臭小子,知道还要我废话!”弗朗西斯科臭骂道,“没错,为父看你整天闲得难受,又讨厌经商,打算给你谋个新差事——你最近是不是和海军的几个年轻人走得很近?”
阿尔伯特老老实实地点头:“父亲是希望我加入海军吗?”
“你?就凭你的三脚猫本事只会害了威尼斯的舰队。”弗朗西斯科看着顿时失落的儿子,嘴角勾起微笑,“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仅凭你的本事也能有所施展。”
阿尔伯特精神起来,追问道:“哪里?”
“的里雅斯特。”
阿尔伯特目光中流露出几许畏惧:“您是说,奥地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