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托弗·冯·哈布斯堡,帝国皇帝的胞弟,现蒂罗尔省总督。
弗雷德里克坐稳皇位之前,顾虑其他封臣的态度,克里斯托弗不敢以亲王自称。如今,奥地利国内已经再无推翻弗雷德里克的派系敢于发声,他终于能以亲王的身份巡视帝国。
是的,克里斯托弗这次随军出行,打的便是巡视西境的旗号。只不过为了配合军方的战略,在突袭科隆军前一同掩盖了行踪。
但在罗贝尔的计划顺利实现后,克里斯托弗也不再遮遮掩掩。他向周边派遣信使,尤其向西境两大教会选侯和普法尔茨选侯呈递上拜访文书,唯独没有科隆大主教的份。他几乎用实际行动向科隆一方表明:没有误会,都是阴谋,这支军队就是冲着你来的。
科隆教会是根正苗红的罗马正教会,克里斯托弗没法再用“里通胡斯异端”的借口。而且,随着奥地利大公国内接纳的波西米亚胡斯徒越来越多,里通胡斯派这个金字招牌逐渐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但他可不是白来的。
根正苗红,不代表没有里通外国。
神圣罗马帝国的政权结构松散,未禁止诸侯与外国独立领主结盟。神罗西境与欧洲最强大的独立王国法兰西王国相邻,向来是“通法”的重灾区。在科隆辖区的市政厅随意翻找卷宗,稍加渲染,便能查到科隆人和法王通信的证据。这便是所谓的“不上称没四两重,上称了一千斤打不住”。
当然,克里斯托弗并不打算轻易动用这顶易引起友邦惊诧的帽子。罗贝尔·诺贝尔受皇帝册封为威斯特伐利亚行宫伯爵,有权督查莱茵领主违反宪法的行为。由于帝国中央控制力减弱,皇帝多年未行使此权,但这不代表其不存在。
既然大哥有意借十字军大胜之威重返西部,他自然会全力以赴地帮助大哥和好友。在奥地利的阿尔卑斯山里打了许多年的狼鹿,他倒是要尝尝莱茵黑森林的猎物有何不同。
只不过,克里斯托弗婉拒了拉瓦尔出任主将的邀约,连副将之位也让与“血枪公爵”法罗。他与长兄相同,实在不擅用兵之道,只宜领着数百人冲锋陷阵。他与长兄仅有的不同,便是对自身能力心知肚明,而其兄却夜郎自大。
当日下午,他与担任先锋的“野兽”朱利奥通力协作,突袭科隆军阵后方,一举将其击溃。然而,坐镇中军的雅各布伯爵为求稳妥,阻止了进一步追击,这让克里斯托弗亲王甚感不满。
“后勤物资告罄了。”
罗贝尔在收拢追兵后,一脸诚挚地向克里斯托弗解释道。后者脑袋上满是问号,在他的观念中,军队怎会存在后勤问题,士兵缺少食物了出去抢夺便是。
“这样不太妥,毕竟我们是外来者,甚至可以说是征服者和侵略者。”年纪化作丰富经验的拉瓦尔团长对年轻人的想法了然于胸,帮他解释道,“若我们想在短期内建立基本的秩序,并与民众建立起信赖关系,就必须展现出有别于一般强盗军队的规矩。”
克里斯托弗了然。
“但是单单展示胡萝卜是不够的,领民不会因为你对他们友善就傻乎乎地跟你走。”亲王严肃地提醒道,“你必须展示你的力量,不仅是痛击敌人的力量,更是痛击他们的力量。否则,人心难免蠢蠢欲动。”
“此事易尔。”法罗面无表情,“只要从每个定居点挑出三三两两个街坊村民指认的刺头处死,人心很快就会归附。”
“我以为你身为一个妇人之仁的共和派,对人民的态度会友善一点。”挖苦的毒舌自然来自盖里乌斯。
“我只是出于实用主义的考量,况且,这已经是牺牲最少的选择。”法罗语气平淡应付道
在他们吵起来之前,罗贝尔迅速整理好方案,结束了战后会议。
翌日,罗贝尔召见了三位被俘的科隆贵族。这三人在降军中位高权重,话语权极高,他们分别是贝德堡城堡伯爵鲁法斯·冯·贝德堡、莱茵巴赫郡守长肯特以及波恩市长安维·谢恩。
罗贝尔在关押三人的军帐中召见了他们。只见他找来一张大小与屁股堪堪合适的小马扎,端坐于帐中,如鹰隼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那三个惴惴不安的人。此刻的三人,就如被神学院教授训斥的学生,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三位尊敬的先生。”见三人没有开口的意思,为了防止冷场,罗贝尔决定主动挑起话头,“不才鄙人,奥地利天主宗座,帝国威斯特伐利亚行宫伯爵……”
“您是,罗贝尔·诺贝尔殿下?”鲁法斯·冯·贝德堡眼球骨碌碌地一转,小心翼翼询问道。
罗贝尔露出微笑,既然知道他,那么事情就好解释许多:“正是。”
听到同伴的提示,安维·谢恩似乎想起了这个熟悉的名字,惊叫道:“啊!您就是那位最年轻的宗座,传闻中皇帝眼前的大红人是吗,十字军的那个,那个……”
“十字军的总帅,我俘虏了异教徒的苏丹,取得了希腊十字军的胜利,没错,就是我。”
他无比享受这种被人认出的感觉,似乎自己往昔的赫赫功绩共同堆砌成了他这个“人”的存在。他人的了解,将会愈发坚定他继续以“人”的身份生活的觉悟。
“居然是您!”郡守肯特焦急的话语如机关枪似的吐露出来,“您是皇帝的人,应该在维也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还、还率领军队莫名其妙地伏击我们的军队,这是何意啊!我们科隆做了什么惹恼陛下的事情,闹到大动干戈的地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正是为解释此事而来,莫急,听我慢慢道来。”
罗贝尔蹲坐在小马扎上,一手的手肘撑着叉开的大腿,一手有节奏地敲击腿铠。
“贵国的科隆大主教迪特里希,无缘无故将皇帝使团的来访拒之门外(忙于战事不在科隆),对陛下践祚称帝的态度暧昧,和国外领主,尤其是勃艮第大公(指定背锅位)眉来眼去,公然出卖帝国利益。数罪并罚,陛下特地派我这位威斯特伐利亚行宫伯爵行使巡行监督之责。”
他冷笑几声,接着道。
“未曾想,不来则已,一来竟恰巧撞见迪特里希主教与克莱沃公爵的战事。身担侍奉上帝之神职,不思体恤民生、精研神学经典,反倒与世俗领主起领土之争,委实荒唐得不像话。无论我作为帝国的神职领袖还是行宫伯爵,都有义务发兵阻止和惩戒你们的荒唐行径,何须多问!”
“但但是。”安维·谢恩气愤地喊道,“您不是说是来拜访迪特里希主教的吗?谁家使团拜访友邦会带着几千护送士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