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脸上浮现着绝望,就连一向自信的卡特罗恩都出现了动摇。唯独盖里乌斯仍旧执拗地指挥军队顽抗到底,坚信友军一定会马上抵达。刺剑战团还健在的士兵已不足一百五十人,减员率高达三成,若不是地形受限和罗贝尔一直积极地鼓励着他们,原本早就该崩溃逃散。
但就算内心仍不愿服输,酸痛的肩膀与举不起来的武器都在提醒他们——要结束了。
“……五分钟。”
趁着科隆人再次换防,准备车轮战的空档,罗贝尔忽然说道。
“如果五分钟之内见不到援军,勇士们,我允许你们光荣地逃离这里,你们已经无愧荣耀,战败之辱,盖天之累,与你们无关。”
士兵们动摇的脸庞露出喜色。
再有五分钟,无论结果如何,这趟来灵薄狱边缘走了一圈的旅程都将结束。唯有盖里乌斯露出惊喜的神情,他知道罗贝尔的掌心油画,既然他敢下此定论,援军肯定已经出现在油画可视界的边缘。
再坚持一会儿吧……再坚持一会儿。
九十九和一百之间的距离,只差这一步了。
当日下午五时,内心如焚的克莱蒙多夫突然听到身后正在休整中的阵列传来一阵混乱的嘶吼,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不会吧……”
他扭过头,满脸恐惧,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死死地盯着后方的乱军。
在那混乱不堪、相互踩踏的军阵中,他看到了许多陌生的旗徽,那些旗徽就像魔鬼的眼睛,冷酷地注视着他。他感到浑身上下都坠入冰冷的地窖,身边环伺着群狼般般的人群——他好像成了美味的红酒,等待“客人们”的“享用”。
“命令,前,前军马上停手!别打了,脱战!全军向左侧翼快速机动!”
大难临头,他压抑着满腔对失败的骇惧,大声疾呼着,内心默默祈祷除了他没人注意到后军的突发情况。
但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不知哪个不明情势,或者说是太敏锐的混账军官,对着前面与战团厮杀在一起的部队喊了一声:“后方遇袭,我们被埋伏了!”
话音刚落,军心大骇,具体表现在现实,克莱蒙多夫看到自己规划的井井有条的车轮战阵倏地如夏日的冰块般融化,化作一摊水花溅在地上。
一切完美的预设都成了水中花镜中月。
完了……
克莱蒙多夫只来得及绝望地想到一句话,就见那个之前在己方阵型搅弄起一番风雨的敌人袭击者混在溃军中,只几十秒便冲到了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我观察你很久了,你刚才叫得很爽啊,张嘴闭嘴一副我就是总帅的花架子,换别的时候,我早冲进来砍了你的脑袋了。现在呢,还能说话吗,先生?”
罗贝尔吐出一口混着血的唾沫,单手举起夺取自科隆火枪手的火枪。火枪的火捻已被点燃,嘶嘶地燃烧着,冒出灰色的白烟。
“你还有说一句话的时间,快想遗言。”
克莱蒙多夫呆呆地望着他和他的火枪,愣了好一会儿,死亡的恐惧才爬上他的脊背。
他想跳下马逃生,却发现腿已经软得抬不起来,急忙张嘴大喊:
“慢着!我还有价值!”
“永别了,先生。真是让人难忘的一天,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了。”
罗贝尔行了个摘帽礼,因为没戴正经帽子,所以临时用兜帽替代。
“祝你在那边的世界生活愉快。”
“你……”
克莱蒙多夫睁大双眼。
“砰。”
一具身体从马上跌落。
罗贝尔对着冒黑烟的枪口吹了一口气,突然眉头一皱。
“慢着,他叫什么名字来着?”